王长伟：《人海茫茫》之《第五章》

  兰庆一家的到来，山上热闹了不少。好在山上有的是房子，曹文把东厢房腾出来，让兰庆一家居住。由于兰庆听了新余的劝说，只带吃的不带用的，所以只带了简单的行囊，放在屋里有些寒酸，翠姑就把他们的行李匀出一些，帮他们整理了床铺，算是安下了家。

 曹文和兰庆经历相似，志趣相同，都有相见恨晚之慨。第一天晚上，兰庆不顾旅途劳累，两人整整畅谈了一夜。谈家事，谈国事，谈亲人，谈仇人，谈话内容包罗万象，无所不有，真是有说不完的心里话。谈到深处，放声大哭，说到高兴处，开怀大笑，全无了顾忌，就像丧失了理智，完全处于极度的亢奋之中。翠姑和桂花也是一夜无眠。她们谈论最多的是以后怎么办？孩子怎么办？她们的最后归宿在哪里？她们毕竟是女人，没有男人那样的胸怀，她们有的是细腻和温柔，缺乏的是果敢和坚毅。对未来向何处去，更多的是迷茫和担忧。但她们都是温柔型的女人，就是走到哪里，她们也会义无反顾，毫不犹豫走下去。

说是两家人，实际是一家。曹文有了伴，每日纵情放浪于山野之间，两人经常结伴到山上猎点野味，挖点山珍，掏掏鸟蛋，抓抓野鸡、山兔，真是心胸舒畅，潇洒自在。

刚开始几天，山上的野兔、野鸡就和家兔一样，见了人根本不动，顺手都可捉到。后来捉的次数多了，见他们来就跑。虽然听说这里也有大个的野生动物出没，但他们从没遇到过。山里根本无人来，这些东西都是自生自灭。他们来了，这些都成为他们的一日三餐。每日徜徉在青山之巅，莽林之中，倒也别有一番情趣。5个孩子相处得像亲兄妹，可能是性别不同的缘故吧，从来不吵嘴，也从来不争东西，两个女人争着操持家务，都很珍惜这苍天给予的恩赐。

他们相约下山了几趟，采购了一部分生活用品，又买了几十只小鸡到山上喂养。虽然生活还算清苦，但毕竟无人干扰。一日三餐粗茶淡饭，偶尔还有腥荤下肚。面对青山绿水，耳听鸟唱虫鸣，看脚下白云翻卷，望蓝天一尘不染，真有点世外桃源的氛围，他们也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他们虽有共同的背景，但各有各的经历。他是军人，他是商人，对社会现状自有自己的看法。他们住在深山之中，除了柱子和新余来给他们送东西时偶尔带来些山外的消息外，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他们有时也谈国民党和共产党的话题，兰庆认为国民党祸国殃民，是千古罪人。曹文不党不团，没有参加任何组织，认为共产党和共产党都是政治组织，对国家的团结发展只会带来坏处。君子不党，是古训，应该以建设国家为要，不要在力量花在党派的纷争上。他毕竟任过少将旅长，拿过国民党的薪水。虽然他对蒋介石的做法也颇有微词，也知道是蒋介石的无能，丢掉了800万军队，拱手将万里江山送给了共产党，扔下部属，自己逃到台湾做了寓公。跟着这种自私自利连江山都不顾的统帅，能有什么前途？尤其对四大家族占有全国半数以上的经济资源的做法，更是深恶痛绝。但又认为蒋介石在军阀混战的年代，不管利用什么样的手段，统一了政令军令，实现了中国的初步统一，还是有贡献的。兰庆所关心的是如何经商赚钱，对他说的似懂非懂。但他亲身经历的国民党统治时代把他无缘无故的关进监狱，给他带来的灾难和屈辱，一直不能释怀。每次说起这话题，总是争执得面红耳赤。但这些争论并不影响二人的关系。他是曹文的忠实追随者，和小孩离不开大人一样，一看不见曹文，就像疯了似的到处找。

除了每天在山里转悠外，他们最希望柱子和新余上山，在他们的期盼中，柱子来了。柱子是夜里上山的，他说现在全国现在正在开展“三反”“五反”运动，各地都盘查的很严。出门要经政府同意并开路条才能外出。路上到处设的都是关卡，没有路条就会被抓起来。要他们以后不要再贸然下山，山上的情况他心里有底，缺什么他会想办法送上来。

现在柱子的商店在曹文的资金支持下，又购买了邻近的门面，规模扩大了一倍，盈利颇丰，这为他往山上送东西提供了充分的资源。柱子和新余不同，他不是餐馆，不用下厨操持，迷娃自己经营就可以了，随时都可以上山。而新余还得自己当师傅，每来一次菜馆都得关门歇业，上山送东西的任务大部分都由柱子承担。他们两人之间并不认识，但却做同一样的工作，都在两肋插刀，为朋友奔忙。一个在山南清风镇，，一个在山北怀远镇，相隔一百多里，这是曹文和兰庆生存的两条生命线，，没有这两条生命线，他们在山上是不可能生存的。

柱子这次给他们他们带来了一部收音机，让他们有了直接了解山外世界的工具，给他们带来了新的希望，与世隔绝的久了，真想了解一下山外的情况。一部收音机为他们了解山外的生活提供了契机，他们开始关心起国家大事来。

柱子的路条快到期了，他稍微休息了一下，就匆匆连夜下山了。

柱子走后，他们兴奋得睡不着觉，收音机似乎给他们注入了一支强心剂，似乎让他们看见了山外的那个令人眼花缭乱的世界。天刚麻麻亮，他们就起来架天线。因为曹文是旅长，兰庆是富商，家里早就有这玩意儿，都对收音机不陌生。他们住在山顶，即便不架天线，信号也比山下好。他们很快摆弄停当，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正在播送枪毙刘青山、张自善的新闻，两人听后思想震动不小。

兰庆感慨地说：“看来共产党是比国民党厉害，这两人都是封疆大吏，贪污的钱数，还没有过去国民党时候一个区长贪污的零头多，这就枪毙了，真是想不到。”

曹文不以为然：“大凡一个新生的政权，在建立之初都有一种勃勃的朝气，治乱须用重典，矫枉必须过正，任何朝代开始都会这样做。”

“那国民党政权在建立之初，听说都是花钱收买高官和地方实力派，咋没听说过因为贪污枪毙哪个部长哩？”

曹文不语了，他当过旅长，比兰庆更了解国民党内部的贪腐情况。蒋氏政权不是因为贪腐，何至于800万军队一触即溃，拱手让出960万平方公里江山？共产党如果不是励精图治，紧密团结，依靠群众，清正廉洁，怎么会从小到大从弱到强？从而取得全国解放，国共是不一样啊。

“我说文哥，要是真像广播上说的那样，我们还不如下山回老家去，做一个守法的公民，我相信共产党会接纳咱们。”

“还是看看吧，共产党广播上说的也许是真事儿。但我知道，国民党中央社的广播对脸说瞎话。明明是打了败仗，他偏说打了胜仗，打肿脸充胖子，自欺欺人，共产党有没有这样的毛病？，还得观察。虽说这是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代表了共产党的声音，就怕是大和尚的经好，小和尚、歪嘴和尚给念歪了。山下究竟什么样？咱们谁也不知道，不了解情况贸然下山，等于自投罗网，还是稳住点好。连柱子这种雇工出身的人都害怕，我想共产党杀这两个大官，可能会有一个大的政治运动在后边，咱们还是观风吧。”

兰庆觉得曹文的分析有道理，就信服的点点头。

收音机里每天都有新消息传来，印证了柱子所带来的消息。共产党正在开展以反贪污浪费、反贪污腐败。反官僚主义的“三反”运动，和以反对行贿、反对偷税漏税、反对盗骗国家财产、反对偷工减料、反对盗窃经济情报斗争的“五反运动”。这次运动的规模之大、影响之广，曹文他们始料未及。按照曹文的说法，这是共产党在变相的施行“火烧庆功楼”了，不管任何政权，胜利后都会这样做。要想巩固政权，就必须得杀掉功臣，才能确保政权的永固。其实这只是曹文的偏见，共产党所清除的贪污腐败、铺张浪费、骑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的官员，是为了纯洁队伍并非清除异己，杀戮功臣。被清除的这些人是共产党队伍之中的败类，那些为祖国和民族的解放事业做出贡献的英雄们，那是党和国家的宝贝，永远受到党和人民的尊重。

随着“三反”“五反”运动的深入，每天都有处理大贪官的信息，曹文和兰庆也为此而激动，为此而赞叹。他们跃跃欲试，并积极做好各种准备，打算有朝一日下山参加社会主义建设。

在他们已经下决心下山的时候，新余带来了更加振奋人心的消息。他经过托人打听，确认大孬因为贪污公款、鱼肉百姓被判处15年有期徒刑。兰庆高兴得发狂，他决定马上随新余下山，打打前站，探探路径，为大家下山做好准备。

兰庆下山的遭遇给他们下山的计划泼了一盆冷水。

山下怎么样？那里的人变了吗？还是实行的那种政策吗？这些是曹文和兰庆朝思暮想要知道的事儿。兰庆下山究竟遇上了什么离奇的故事？究竟有怎样回到了山上？请耐心看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