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半丁,名年,半丁为其字。他生于清光绪二年(1876),山阴县澄湾(今属绍兴县柯岩街道)人。他的表叔系西泠印社创始人之一,篆刻家吴隐(1867—1922,潜石,山阴县州山人)。陈半丁六岁丧母,九岁丧父,幼年失学,生活凄苦,很小就外出做工以自给。他“吾十有五而志于学”,在少年时期就已经对书画、印章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立志要在艺术上有所成就。光绪二十年(1894年),陈半丁的表叔吴隐自上海返家,看到陈半丁爱好书法,又聪慧用功很是喜欢。刚好这时上海严家在做的《七家印谱》缺人手,吴隐就带着陈半丁来到了上海,先为严家做伙计。这一次上海之行改变了陈半丁的一生。他在上海先后结识了吴昌硕、任伯年、蒲作英等海派大家,得到了他们的指点,艺术上取得了长足的进步。后来在金诚(1878—1926,巩北)的邀请下由南北上,来到了北京,不久金诚又将陈半丁推荐给肃亲王善耆(1898—1922)。善耆附庸风雅,他对能书善画又精于刻印的陈半丁甚为器重。陈半丁在上海多年的学习中,打好了书画印的基础,客居北京以后艺术风格进一步完善成熟,他在原来学习吴昌硕等海派大家后又广收博取,对乡先贤徐渭、赵之谦也用功颇深,又参悟陈白阳诸家。形成了雅俗共赏的艺术风格。从某种意义上讲,他是海派艺术的殿军人物。陈半丁最为大家熟知的是画和印章。记得五年前朱昆明老师问起我是哪里人,知我近柯岩一带,就说起陈半丁的印章。当时我所见陈半丁印章甚少,知之尤浅,也就没敢多说。后来在撰写《绍兴县文艺志》有关篆刻章节时,才对陈半丁的印章做了一个较系统地学习和欣赏。陈半丁的印章直取吴昌硕,吴氏当年对他极为器重,倾力教授,使之得益终身。在1904年到1906年期间,陈半丁到苏州随吴昌硕游。更是朝夕相处,使得陈半丁在书画印等各方艺术上突飞猛进,其中印章尤得吴氏真传。这期间陈半丁对印章的认识得到了极大的深化,其一生的印章风格尝试和转变尝试都依此为基础。陈半丁印风浑雄中颇具朴实,白文、朱文皆如此。这种风格表现为三类作品。一是布字平实者。如“哂翁”、“笔底烟云”等。“哂翁”此印左右均等,笔画分布规范。这一类作品与吴昌硕极相近,但在笔画的处理上,更简洁干净,不太追求残破。在字法上相对平均,大小疏密比较平和。朱文“陈年”、“藐州头陀”等作品亦可作如是观。二是篆字活泼者。如“半丁九十后又字哂翁”、“年九十以后作”等。此类作品就单字而言,仍较平稳,但大小、长短有别,疏密相衬,一般而言,印文空疏,留红都比较多,使整方印章灵动活泼。同时还是十分注重印章内单字的清楚明了和稳定。在这一类中有几方尤其值得注意。如“意在神似不在工”一印,此印面目虽不像吴昌硕,但字法巧妙,参差合理,点画圆浑大气而不粗糙,留红与残破地处理富有节奏感。下半部的留红,更使印章多生几分古朴厚实之意。可以说是,从中可见陈半丁参得了吴昌硕篆刻的印理,而在具体创作中则通过相对个性的艺术语言表达出来。大凡个性的成功之作,最不能少去艺术的原则性。过于张扬自我,而舍弃一切,显然会变的单薄无力,甚至坠入“野狐禅”的尴尬境地。书印之道,皆以神采为上,只是神采太过形而上了。具体操作,不妨可以从求像开始,但更要学理,法理法不通,最像也是徒有其表。学得理法,肆意为之,也会得古人高妙。正应当如陈半丁刻的这方印章的内容一样:“意在神似不在工”,神似的关键就在得理法,这才是抓住了根本和关键。陈半丁的艺术总被人称之为:吴昌硕加点陈淳。这个认识其实只是一种表面地猜测。陈半丁的取法和融合当然不可能是如此简单地相加,他在学习和建立自我艺术语言时,更注重寻求名家的成功作品共通性。这个共通性才是艺术家神采焕发的一大源由。当然放下以贤者讳的角度来看,陈半丁的以上两类印章在印边的处理上有些差强人意。太注重印边的刻画,印边与印文之间过于出现“逼边”的现象,而与印文平和空疏的风格略有不合之处。印边的残破以孔云白的话来说是:“印之四周,棱角崭齐,病于板执不化,须用刀轻击其边角,仍得神化。然击边之轻重适中,须领悟于古印”。陈半丁在这方面对印边处理存在着程式化的问题。另一类陈半丁印章则是风格古直的朱文。如“半丁老人”、“千秋老衲”等。尤其是“千秋老衲”一印,古直硬朗,穆气森然,有明人意趣。这类作品极易刻俗,非有灵气与悟性者不可学。陈半丁的边款刻的尤为文雅,这似乎与其略带豪放的印风不相吻合。更与其师法的吴昌硕边款相距甚远。其实陈半丁印章的豪放往往只是通过后期的残破来完成,这种豪放仅仅是一个表象,内在的温和才是他本色的艺术精神。前面提到的“逼边”问题,也是使陈半丁印章似乎颇具豪放的原因之一。如果仔细地将边款与印章两相比较,就能发现,其根本上是如此的一致和协调。这一点可以参阅陈半丁的书法作品。陈半丁所书金文、草书,皆文雅温和,甚至走向平淡一路。书法作品创作的一次性使得在作者的心性上更直观的反映,也正是这种对文雅温和追求与偏爱,他在学习吴昌硕篆刻的过程中虽然悟得其理,但并没有大开大合,制造雄强的印章风格。与吴昌硕篆刻相比,陈半丁印章更多的显现出温文而雅、内敛含蓄的一面。所谓“吾道一以贯之”,每个艺术家的艺术都秉承自己的一个“道”在运行,而“道”与“道”的表现如同是月映万川,他是一元下的多元,他可以散发于一切,相对抽象地表现为如其字、如其文,乃至如其人。如此,我想到了陈半丁曾经面临的两个问题:一个是他在对吴昌硕豪放雄强印风地学习中,他是怎么样直取其印理、刀法,转成符合自己心性的艺术语言。这种取神不兼形的心态是否值得后来者学习所借鉴?另一个是陈半丁所学为吴昌硕豪放雄强一路印风,这与他秉性所慕的文雅相差极大,甚至可以说是艺术风格的两端,他是怎么将文质结合,刚柔互化的。是不是又回到了中国人的阴中有阳、阳中有阴的中庸之道上了呢?至于陈半丁个人的选择和把握,我想这也正是他之所以为陈半丁的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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