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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学校在教师群里发出晋升职称的文件，符合条件的老师开始不淡定了。

老师们的话题全都围绕着职称，人心惶惶。其实晋职称的条件倒并不苛刻，只是名额太少，谁的心里都没有底，不知道别人底牌。

没有最好，只有更好。全校二三百名职工，一个中级，一个高级，一共俩名额。每一个都有几十人参加竞争，想想都让人心力交瘁！

六年级语文老师刘真真，业务能力在全校乃至全县都是屈指可数的。可这次仅有一个高级名额，还没有开始积分，她的心就怦怦地跳开了。

两天后，同事“帅哥”神秘兮兮地对刘真真说：“真真姐，今天上午大课间，我们学校要年终测评了。”

这个“帅哥”是大家的一个昵称，名叫张帅。他长得倒还真是帅气，最爱臭美，整天照镜子比备课时间长。写出来的字可就和外表相去甚远，完全不像当老师的。

帅哥就爱和女同事聊天，不管多大年纪，那张小嘴，抹了蜜似的。周妈妈，林妹妹，美女主任……他就喜欢这样称呼女同事，他的女人缘好极了。

“然后呢？”刘真真一脸无奈，她脸皮薄，最怕求人，她实在张不开嘴请人投她一票。

“姐，我们合作一下，我请周围人也替你打优，你周围的人，也请帮我说一下。”帅哥要晋中级，也需要这个“优”。帅哥端上一杯奶茶给刘真真：“真真姐，你在小学语文这一块，已经有一定的江湖地位，你吱个声，大家不好意思不给你面子。谁不打优，下次你做评委时报复他，叫他知道真真姐的厉害。”帅哥说着就哈哈大笑起来。

刘真真愁容满面，她是学校语文老师中重量级人物。她的课堂教学，在市里拿过大奖。论文发表了几十篇，都是在省级、国家级有影响的刊物上。至于考试，更是她强项。她最不拿手的就是开口请人，但是晋职称必须今年考核是优秀啊！

“关键时刻了，脸厚就厚一回。想想往年，也常常有人和我打招呼。”刘真真使劲地给自己洗脑，来降低内心那份羞耻感。

刘真真决定听帅哥的建议。测评会上，刘真真第一次请同事帮忙，脸蛋通红，和她上课时的自信从容差别可大了。尤其是她说了“请替我和帅哥打个优秀，谢谢啦！”总是觉得别扭，说自己或者自己老公还差不多，一个男同事，用得着这样关照吗，他是你什么人啊！刘真真越想越觉得不妥！但是人家帅哥已经替她关照了，自己不能骗人家啊。如果此时如果阵脱逃当叛徒，就是不地道了！

投完了票，刘真真像考试打小抄一样不平静。回办公室的路上，她见到了去年同办公室的几个同事，她们今天就坐在帅哥旁边。

刘真真想谢谢她们，就开始自我解嘲地说：“第一次投票做打招呼的事，把我难为情死了。”

“你今年够高级了吗？为什么不提早说啊！我真的没有投你，我不知道啊！帅哥请我们勾两个人，我们就勾了两个。谁知道你也需要啊？这种事，不按实力的，优秀等第对需要的人才特别值钱。”同事几句话让刘真真傻了眼，原来帅哥说的两个人却不含她。

“帅哥请你们的吗？”刘真真假装不在意地随口问问。

“是的，帅哥请我们选他和孙主任啊！”刘真真这才想起，她今年最大的竞争对手不是别人，正是孙主任！就是帅哥一直甜甜地称呼“美女主任”的人。孙主任比刘真真工龄长，又是学校中层干部，手里表彰也多。刘真真和她之间的较量，谁赢还难说。
      刘真真心里憋屈得慌，不是因为票数多少，而是张帅这个人，天天甜言蜜语，张口“姐姐”，闭口“美女”的小帅哥，谁曾想到，竟然玩了刘真真一把。

刘真真越想越生气，帅哥平时需要论文，就请真真姐代笔；需要出去上课，也请真真姐支招。刘真真从来都是毫不保留，甚至觉得荣幸，她很享受被人崇拜的感觉。

刘真真午饭都吃得不香，她很想说人心险恶，可是，又怎么说得出口，人家不帮你作弊就生气了？

下午到教务处签到，迎面走来张帅，他还是像往日一样，春风满面，甚至露出一副窃喜样：“真真姐，我们俩这次肯定都优秀！”

“你替我说了吗？”刘真真装得挺正常。

“那肯定，谁让你是我的姐呢？”帅哥一脸笑容那么灿烂。刘真真没有直接去揭穿，只是轻轻说了一句：“谢谢你啊！”

“你跟我客气什么！”帅哥仍然表现得很是套近乎。

下午大课间，年终考核结果公布了，张帅排在第一个，但优秀名单中也有刘真真。听一个主任说，刘真真只是票数靠后一些，因为职工测评只占一定比重，还有领导测评呢。领导对刘真真的测评差不了，他们也知道刘真真今年要上高级。刘真真勉勉强强进入优秀行列，她心里承蒙领导照顾，觉得这么多年认真工作是值得的。

下面就是积分环节，刘真真和孙主任很快扫遍所有对手。最后就相当于刘真真和孙主任一对一互相考核了。她俩尴尬地把自己的材料放在桌上，让对方看，确保没有造假，否则，五年不得参评。最后，刘真真以1.5分微弱的优势胜出。

学校这样安排虽然残酷一点，但毕竟学校考评领导小组不落恶名。互相测评，不管什么结果，也没人怪领导，锱铢必较中胜出就算公平。

刘真真想自己赢，但是打败孙主任，心里又觉得过意不去。因为孙主任一直为人不错，对刘真真也常常褒奖。有时外出赛课，她还主动找刘真真，让她为学校争光。每上一次课，刘真真都会获奖，无疑为最后的积分多了一些筹码。

刘真真和孙主任惺惺相惜，都是有才气，活得不那么俗的女人。所以，刘真真有点不开心。孙主任还是和平时一样热情：“真真，你上了！祝贺！”

“真希望多一个名额，弄得我难受死了！”刘真真说的是心里话。确实，一个学校这么多职工，她从心底里觉得自己和孙主任关系最好的。

“没事的，我没有情绪，你反而有情绪了。赶紧去准备下一轮，课堂教学！”孙主任安慰起了刘真真。

她俩在一个办公室，相邻的办公桌，此时正好就她们两个人，就说了彼此的心情。孙主任倒安慰起刘真真：“你就太心软，如果换了别人，求之不得的机会。你又没有伤害我，平复一下心情，如果上课环节有需要我的，来电话。”

孙主任去隔壁教室上课，刘真真满脸通红，一个人坐着发呆。不知不觉一节课下了。

刚刚下课的孙主任到办公室，刚坐下，手上都是粉笔灰，她的电话就响起来。孙主任摁了免提键，开始洗手。

“美女主任，你在哪呢？”是帅哥的声音。

“在家呢，什么事啊？”孙主任笑眯眯的，竟然撒了个小谎。

“你傻呀孙主任，你怎么会积不过刘真真呢？她哪方面比你强，论教学实绩，你不比她差……”

孙主任感觉刘真真听到了，这下又不好摁掉，就连忙说：“真真实力本身就强，这个都是靠积分，实打实的，我输得心服口服的。”孙主任语气中的豁达是她一贯个人魅力的体现。

“你可以去学找，只要没有上报教育局，一切都来得及。”帅哥好像已经找到了方法。

“我们是朋友，为她高兴，我上了她也会为我高兴。”孙主任的话给了尴尬的刘真真一点温暖。至少，孙主任没有像帅哥这样两面三刀。

“不可能，刘真真才不是你表面看到的这样，假装与世无争，其实名利都是她追求的，隐藏得深。明年政策不一样了，按照新条件，你没有机会参评了。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帅哥语气里满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味道。

“一定要去找，只要把她一张证书揪出问题来，机会就是你的。再说，你是学校领导，有些集体的证书，你可以用啊！”帅哥简直就是孙主任的心腹，愿意为孙主任赴汤蹈火。

帅哥继续发起攻势，要致刘真真于死地：“她明年有机会，而你明年没有。你们既然是朋友，换一下，今年你上，明年她也上了。朋友不就是关键时刻帮一把吗？再说，她很多证书都是您推荐她外出上课得的呀！她不能昧良心。”

孙主任实在听不下去，把手机挂了。对刘真真说：“别放心上，他还是个小毛孩。”

尴尬的沉默，刘真真心里翻江倒海，她要不要给孙主任机会？因为孙主任资格证书是数学，晋升不对口的职称，今年是最后一年。

但是刘真真不想这样放弃，她决定尊重这个结果，她觉得孙主任也不会怪她的。

星期日，刘真真去县里上课。这是晋职称中的重要程序，很多人都“死”于这个最没有确定性的环节。

评委是每个学校派出的一名领导，孙主任代表刘真真学校。二十个选手一组，最后刷掉五名。竞争相当激烈，也很残忍。每个人都很厉害，稍不注意，在小细节上出问题，就可能被人抓住把柄，就可能被淘汰。

刘真真微课因时间不够，导致她最后连小结都没有来得及说。孙主任是评委组的组长，负责吹哨子和计算分数。刘真真无法理解的是，孙主任怎么提前三分钟吹响了哨子？

刘真真明明调了倒计时，时间确实没有到15分钟。可是，面对突如其来的糟糕，刘真真竟然没有反映说哨子吹早了。她还在怀疑孙主任是不是不小心记错了时间。她心里委屈着，懊恼地等待着结果，浑身是汗。

最后，刘真真是小组倒数第三名，被淘汰了！原因是课堂不完整！

刘真真如果输在积分上，她没有这么难受。她的课堂教学如果过不了关，就臭名远扬了，是能力问题了，她觉得自己多少年积累的好名声都要毁于这次上课测评了！

一切已经尘埃落定，说什么也晚了。谁又能证明孙主任吹早了？

刘真真晚上回到家，一个人默默哭了近两个小时。她没有勇气问孙主任，更重要的是，一切已经定局，无法挽回。

刘真真失败于上课环节，意味着明年没有参加竞争的机会，和考试被淘汰一样，按照校内规定，三年内不得再参评。

星期一上班，刘真真被淘汰的消息比她人还先到学校。帅哥看到刘真真一脸沮丧，给她冲了一杯奶茶，刘真真此时想泼到他脸上。但她好像更恨孙主任，无意还是有意！但不知道为什么，两个女人“心照不宣”，半天谁都没有主动和对方说话。

上课过关的人，就开始职称考试，这是最后一关，还要刷人。

帅哥已经到了中级职称最后一环，也是他最没有把握的一环。他对着刘真真，开始有目的地讨好。刘真真是考试高手，每个暑假，全市老师考试，刘真真不用临时抱佛脚，基本都是前三名，只要刘真真愿意帮忙，就妥了。

帅哥知道自己肚里墨水有多少，不隐瞒地说：“随我自己考，肯定过不了关。请真真姐，我们发卷时，我用手机拍一下题目，然后发给你。”刘真真说，可以，只要不连累她。帅哥说，监考老师已经找通了，只要不被巡视领导抓到，监考老师不会为难他的。即使被抓住，她做答案的人，是没有任何风险的。

刘真真果然在家拿着手机耐心等待，看到帅哥发来的大题目，刘真真第一时间做好把答案发过去了。发完以后，刘真真心里舒服多了。

第二天分数出来了，完全符合刘真真的计划。试卷总分120分，帅哥只考了67分，他名落孙山！

帅哥一直怀疑有人偷改他的分数，或者他被人调包了。只有刘真真知道，给他发过去的是错答案！

刘真真原来懊恼透顶的心情变得舒适许多，她微微地笑着：“坑人，不是我不会，以前只是我不想！”

插图/陈颖

作者简介

王中霞，1973年出生，江苏盐城人，高级教师。喜爱读读文字，写写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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