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眼 泪
眼 泪
流云||黑龙江
一九七六年唐山大地震，小红的父母遇难。那时，她刚出生不久，她被居住在某个小镇里的一对夫妇领养了。
小红的养母不能生育，所以家里只有她一个孩子。养父在小红四岁的时候，因心脏病突发去世了，养母便一个人带着小红艰难度日。
小红天生丽质，十二三岁的时候，个子就长到了一米六五。她眉目清秀，亭亭玉立。可是她的性格却特别倔强，而且好动。十多年来，她让养母操碎了心。
小红八岁时，正是讨狗嫌的年纪，上小学一年级。她上课不听老师讲课，跟同学说话，还下地溜达，扔同学课本，经常被老师撵出教室门外罚站。可这也挡不住她淘气，高兴了就蹲在门口，双手拄着小下巴望天儿；不高兴，就走人，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有时老师找不到人，只能去找她的养母。她的养母经常从单位跑出来找她，甚至还带着同事一起出来找。
小红最常去的地方就是镇西头儿的大河边。夏天，她嫌天热，就在河里趟水玩儿。有时刚下过大雨，水虽然不是很深，但水流湍急，好几次，她的凉鞋被水冲走一只，然后光着一只小脚回家。养母整天为她提心吊胆。
老师后来也不敢撵小红到教室外面，想方设法安抚她，只要她上课不说话，不去打扰同学，她愿干啥就干啥。
小红十岁的时候，她的个子是全班最高的，而且天生力气大，男生都打不过她。她成了学校里的小霸王，身后总有一些不爱学习的小淘气包儿围着她转。
有一次放学的时候，她把一位同学打得头破血流，挨打的同学家长找上门来。养母带着那同学看病不说，还给人家赔礼道歉。
小红从小长这么大，养母不曾打过她；可看她这样，那天情急之下，养母当着被打孩子父母面，给了她一巴掌。这一巴掌，似乎把她打醒了，她第一次向同学和家长道歉，认为自己做的不对。把养母感动得都直落泪。可是，好景不长，没多久，又有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邻班有个很喜欢拔尖儿的男生，想打压一下小红的嚣张气焰。放学的时候，在路上截住了小红。小红身边的跟班们挡在小红的前面。那男生气得，嘴一秃噜，说了一句让小红感到五雷轰顶的话：“她就是个被人领养的孤儿，你们跟着她瞎混啥？！”小红听了这话，被惊傻了。她呆呆地站在那儿，两边男生已经动手了，她好像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那边打着，她一个人失了魂似地走向了大河边。
十年来，虽然养母只打过她一次，但因为她过于顽皮，养母又是个火爆脾气，良药苦口的话没少说，有时也难免过激，或口不择言，让小红难以接受。此时想起那些刺耳的话，让她觉得，自己就是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孤儿。她钻进了牛角尖，而且越钻越深。她幼小的心灵开始畏缩。从那以后，她变得沉闷寡语，她对养母，不但没有感恩之心，还萌生了一点恨意。她想快点儿长大，快点儿离开这个她认为原本就不属于自己的家。
初中毕业后，小红说什么也不想念书了，气得养母没招儿没招儿的。好不容易逼着她上了高中，三年的时间里，因小红上课睡觉、看课外书或不完成作业，养母不知被老师请到学校多少回。为了让小红能把书念下去，多学些知识，养母对着小红的班主任哭了好几次，请求老师不要放弃小红，并多拽拽小红。
小红高中毕业了，大学没考上。养母想让小红重读，可小红就是不肯。小红从小就是个软硬不吃的主儿，养母恨铁不成钢，却是血招没有。她骂小红自甘堕落，没出息！小红心里憋着气，也不言语。突然有一天，她给养母留了个字条，告诉养母，她去城里打工了，不要找她！
说是不让找她，可养母怎么放心得下。养母到处寻找、打听，最后，从跟小红关系比较好的一个同学那里知道了小红的下落。得知小红在城里的一家大酒店做服务员，她才稍稍放下心来。后来，小红晋升为酒店前台领班。在这期间，养母多次悄悄地去看她，并带着礼物去拜访过酒店老板，请求老板对小红多加关照。小红也算争气，不久就晋升为酒店前厅主管。
小红好几年也没回家看养母，而养母却从来没放弃她，一直默默地关注着她。
后来，小红在城里结婚了，养母拿出了所有的积蓄，为小红置办了嫁妆。一年后，小红生了个女儿。女儿渐渐长大，而且女儿的个性，像极了她。在陪伴女儿成长的过程中，面对女儿的顽皮，甚至不可理喻，她体验到了做母亲的艰辛、无奈和不容易。她看到了从前的自己，想到了含辛茹苦扶养她的养母，她流泪了，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流泪。说来也奇怪，她好像生来就不会哭。而此时，她真真切切地体会到，自己虽然是个孤儿，但她却从来就不曾缺少过母爱；她体会到了养母对她的好，对她的宽容。她的心被养母的爱融化了。她决定以后好好孝敬养母，补偿并报答养母对她的辛苦付出和养育之恩。
因为孩子小，单位事又多，她想去看养母，却总是抽不出时间。忙了一阵子后，终于可以去看养母了。可当她踏进养母家门的时候，却发现养母病的已经不行了，似乎正在等待她回来，好看她最后一眼。
小红跪在养母的床前，握住养母干枯冰冷的手，泣不成声。养母费力地抬起另一只手，为小红擦着眼泪，并用微弱的声音说：“孩子，不哭！你回来就好，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说着，泪水顺着养母的眼角流了下来。
小红哽咽着说：“妈妈！是女儿对不起您，您一定要好起来，女儿还想把您接到城里享享福呢。您辛辛苦苦把我养大，为我做了那么多，可我却什么也没为您做过，还那样对待您。妈妈！我对不起您呐！”
养母含着泪有气无力地说：“好孩子，是妈妈没尽到力，以前有时说话太重，伤害到了你，是妈妈不好！你不要怪妈妈，也不要责怪自己，更不要总想着自己是孤儿，在妈妈心里，一直都把你当成亲生的！”
养母走了，走得很安详。原来，养母半年前就检查出得了肝癌，而且是晚期。养母不想牵扯小红的精力，所以没有告诉小红。小红一直觉得养母的身体很好，所以没想到养母会这么快就离开了她，她有点儿接受不了。
养母下葬那天，她跪在墓前嚎啕大哭。她恨自己，也特别懊悔——养母为她辛苦了一辈子，而她却让养母孤独终老。同时她也很后怕，万一她没及时赶回来，养母该多痛苦，多无助，多可怜，将带着怎样的遗憾离开！她伸出右手，照着自己的脸，狠狠地抽了两下，泪水不断地从眼眶里涌出……
插图/网络
作者简介
井晓云；笔名：流云；身为一名国企退休职工，喜欢用文字抒发情感，记录生活中的点滴，尤其是喜欢以散文诗歌的形式美化生活，愉悦生活。也愿把我的快乐，带给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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