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炮竹声声人未老

炮竹声声人未老

小时候,我曾无意间掏心窝子来了句:“生弟弟、娶婶婶有好吃的;往后,爷爷做寿、盖新房子有好吃的;再往后,怕要等到过年了。”很多年后,奶奶经常唠叨这句话,像是笑我,又像是自嘲。

奶奶以为我是想吃想得发了疯;但奶奶不知道,我盼喜盼年。最想的,其实不是吃,而是放爆竹。

那时,农村没有电视,也没有电子游戏。打扑克、下象棋都是上学以后的事。农闲时节,最好的文体娱乐,就是几个小伙伴在村前村后捉迷藏、踢健子。这两项,是我的拿手好戏。可玩多了,玩腻了,就好奇,能不能换别的花样玩?比如放鞭炮。鞭炮,稀而贵,是为数不多还可以妄想的奢侈品。无疑,放炮仗,是孩提时代最憧憬最开心的事情。

没有钱,哪家办喜事也会想法子买鞭炮,放鞭炮。但那没有小孩子什么事,顶多只能等大人们放过鞭炮,你再去瞅瞅,在红色碎纸包裹火药的泥地上,仔细地翻找没有炸开的哑炮。运气好的话,可以捡到一些。大伙儿围上来,把有引线的,竖着放在地上,然后拿着一张写过字的纸,点上火,远远地站着,把火纸丢过去,点燃引线再放一次,没准就真“嘭”的一声惊炸,吓你一跳。即使没有引线的炮竹,也可以把它掰断,点燃火药,“嘘”的一声在地上打转,看着也很过瘾。

当然最过瘾的是放自己的爆竹。奶奶教我放爆竹的情景,深深地烙在脑海里,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春节到了,奶奶特意为我准备一挂鞭炮。那挂鞭炮,是一百响,一百个小鞭炮依次叠在一起。如果点上火连放,一会儿就搞定了,这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被奶奶允许的。奶奶教我,先将一百响鞭炮放到炉子傍边的土台上烘烤,去湿干燥了,放的时候才会少哑炮。再把血红蜡纸顺着口子撕开,把鞭炮取出来,找到引线松的一端,慢慢地解开绑线,顺着道儿,把鞭炮一个一个取下来,放进原先的纸袋里。找个干燥、安全、保密的地方,宝贝一样地藏好,节省着一次拿几个出来放。奶奶预想着怎么也得从年前,放到年后吧!

有一百响炮,多么令人慕幕的美事!如果不加限制地放,保准个把礼拜,就一个不剩;如果小伙伴们再帮个忙,一两天放完,也是有把握做得到的。

说来也怪,没有吧,还少些惦记。一百个鞭炮,明明就放在那里,却不让痛快地放,那个手痒痒的呀,那几天做的梦全都在放鞭炮。

到了该放的时候了,我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奶奶不慌不忙,挖来一块干湿恰到好处的泥,扳成方形,放到门前的青石禾坪上。然后拿出一个炮竹,插到泥上。因为泥软而干,很容易插,又插得很稳。又拿出一根香,回到屋里,就碳火上点着,递给我:“手千万不要靠近鞭炮。点着火,就往回跑。”“奶奶,背着放,就看不到了。”“那就赶紧往后退,退远一些,总之,不能伤着你自己。”她满意地看着我放了一个,就回屋里准备年饭去了。

怕什么有什么,意外还是出了。有一个鞭炮引线点着了,燃得有些慢,半会儿火星似乎熄了,没了反映。我蹲下去,用手去拔。不料,我手刚接触到它,就炸开了。我满脸是泥,眼泪汪汪地直流,手那个痛呀。我在地上直打滚,嘴里一个劲地喊:“奶奶,奶奶,炸了,炸了,快来呀!”奶奶闻声从房里冲出来,使劲地捏住我的手,抱起我,就去找赤脚医生,嘴里不停地唠叨:“刚才还好好的,怎么教的来着。手不能碰爆竹!手不能碰爆竹!下回听还是不听?”

大年三十晚上,奶奶帮我洗了澡,换了新衣棠,敷上她自己捣的止痛活血的草药,坐在床边守着我。我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初一醒来,看见奶奶和着衣服爬在床沿上睡觉了,手里拿着一把香气四溢的木制手枪,手枪的枪管上,还有一个小黑洞。我心里直嘀咕:奶奶真是的,新做把枪,还没给我玩呢,就在上面做了个难看的记号。

我拿枪时惊动了奶奶,奶奶眼圈红红的,看见我一脸的兴奋:“这下好了,你把爆竹插到手枪上的小洞里,把香插到泥上,拿着枪去点火,再不怕爆竹润了点不着了。”然后,她拿着枪,模仿着放个爆竹,满脸幸福地望着我“咯咯”地笑着:“从今往后,大孙子就再也不怕放炮仗了。”

改革开放后,日子富足了,放鞭炮不再是个难事儿。鞭炮的种类也多了,有五百响,一千响,五千响;再后来,出了一万响,二万响,还有十万甚至几十万响;也有直接放冲天炮、放烟花的。越放越多,越放越大,越放越响。

各种红白喜事都要放,敬祖宗、舞狮子、耍龙灯、上大学、谢师恩、求吉利,放的多了去了。不光各家各户放,如庙会庆典、开业博彩、唱戏访祖诸多公事,图个吉祥也要放。总之是五花八门,不胜枚举。这不,俩叔佰多年不见,微信找着了,过来瞧一眼,贵宾似地来了,那得放鞭炮;老哥俩聚够了,又要奔东西,那还得接着放……

放着放着,大人们忙不过来了。小孩就帮衬着放,再不用眼巴巴地等到过年了……

春节又到了,奶奶对父亲说:“以前,大年三十、正月初一放鞭炮;现在,从初一放到十五,耳朵都听出茧来了。要不,今年就少放点吧?”父亲嘴上应着,手却没停住。奶奶听得出,放得不比往年少。等放完了,她自言自语地说:“你爷爷娶我那会,就在进大屋堂时,放一挂鞭炮,哄我说是五百响,我听着,怎么也不像呀,顶多呀两百响,就把我骗进门来了……”

我撒娇地抱着年近百岁的奶奶,学着爷爷的腔调说:“您是天底下至善至美的新娘子……”

插图/网络

作家简介

何纯中,笔名午禾,湖南衡南人,工程师,从军28载,现居广州工作。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广东散文诗学会会员,广州天河区作家协会理事,自由撰稿人。主编《安全实用指南》《安全生产有关法律法规汇编》等100多万字;著有《珠江岸边话<意见>》安全绘本、短篇小说《生产队那些事儿》、中篇小说《痴心如玉》、文集《眼神》;在《解放军报》《中国安全生产报》《中国健康报》《现代医院报》《南方日报》《羊城晚报》《南方法治报》《中国煤碳网》《广东安全生产》《战士报》《政治指导员》《政工简报》《大湾区文学》《中山日报》《潮州日报》《天河融媒体中心》《广州天河新闻》《广州安全生产》《东莞安全生产》等报刊杂志发表文章500多篇;知识版权2个;电视课件2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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