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雪中送炭
雪中送炭
“让我看看解放前的女子现在进化了没?”接到福海的电话,我正撅着屁股,弯成一张弓,在小飘窗的窗台上一边晾晒头发一边看《春宽梦窄》。
福海的话只要一出口,从来都有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气势,常常让人忍俊不禁。我笑倒在窗台上,拍了一张怒长的头发给他,神思也回到了多少年认识他的场景中。
推杯换盏,一桌子的人,除了我静默如石,其他人交谈甚欢。来客中的女士,或卷发披肩,或一系吊带香肩微露,再加上淡淡的香水味,女人的妩媚在空气中或浓或淡的流转。而我留的发型叫妹妹头,或者是沙宣头,没有多少技术含量;一件皱皱巴巴的白衬衣在身,还不合时宜地竖着衣领,在在坐的那一群成功人士中,我像蒙了一层灰尘显得格外黯淡。孩子的学校、杭州的西湖、城市的道路、张三的生意、李四的工作,他们的谈话像弹珠跳跃的我应接不暇,张口结舌,无言以对,唯有佯装和一只竹节虾较劲掩饰我的孤陋寡闻。
我右手边坐着的福海,留着寸头,穿一件灰色的短袖衬衣,一双不大但炯炯有神的眼睛,在那些男士中,唯一闪烁着让人感到柔和的光。
大概他是注意到了我的窘迫,看着我竖起的衣领,小声地问:
“你怎么不说话?”
“……”
“冷吗?我让服务员把空调关小一点。”
我不知可否地赶紧摇摇头,紧张地看看其他人,怕福海的话让其他人听到,把我当成聚焦点探寻;我又本能地把衣领往上拉,怕福海看到我脖子上因为放疗留下的疤痕,心里后悔来蹭这个饭局。
“你是干什么工作的?”
我快速的搜索着合适的介绍字眼:“我……我……”女人天性喜欢争奇斗艳,我想有个珍珠落玉盘一样响亮的工作头衔,可是,若介绍不好,我立马就会一语要嘛是天堂,要嘛是地狱。
“能留下你的电话吗?”
我虽不知道福海是做什么工作的,但是我知道,能坐在这桌酒席上的人,除了我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到不能小的小人物外,其余的都是不一搬的人。
和福海对视了一下,又快速收回目光,赶紧借给他留电话的名低下头,把我心里的慌张掩饰在手机里。
拖着病体,一边是身体的不堪重负,一边是来自生活的迷茫和不知所从,还有来自内心深处的自卑,使我从未设想过,福海会联系我;我更不会斗胆打电话给他谈谈我的工作。
七月的一个下午,陪朋友去谈事,因为不便有外人,我坐在楼道的台阶上等。台阶太冰了,天气也不好,阴风中带着沙尘。坐在台阶上没一会儿,肚子就因为受凉而疼,更疼的是心,不知道怎么去开发市场,害怕别人投来拒绝的冷眼,可是,除了迎难而上,没有更好的选择。
茫然不知所去的时候,手机响了,是福海的电话。我手忙脚乱地接通,电话那边传来福海亲切的声音:“这会有空吗?有空的话到我办公室来坐坐。”
我一下子跳起来,像一头受惊的野兽在楼道里乱转,见还是不见? 抉择从来都是很折磨人的事儿:不见,这楼道里坐不出一片天;见,我像刘姥姥进大观园,没见过世面的促狭就昭然若揭了。
豁出去了,我给自己鼓鼓劲,犹犹豫豫,怯生生地敲开福海的办公室门。福海站起来,热情的指着他对面的椅子,微笑着说:“尝尝我泡的普洱茶,给你压压惊。”我忍不住笑了,气氛一下子轻松了起来。
“上次问你做什么工作,你不说,现在能说吗?
“我做……我……”我的工作在这个社会上,人们还不是太待见,被人不待见是多掉价的事,我不想低微到尘埃里。可是,一时我又不知道怎么粉饰的高大尚一点,包装的富丽堂皇一点。它不像我是老师、司机、律师等这样几个简单的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的就把自己介绍清楚了。短短几秒,我如迷途在潮湿黑暗的原始森林一般,找不到语言的出口心直冒汗。
“你有资料吗?拿给我看看。”
我像是看到了一线阳光,顺着他给的台阶,手忙脚乱地拿出包里的书,《松树是人类最好的药》递给他,一边偷偷地观察着他的反应。福海认真地翻了翻说:“这么好的产品,你为什么不敢说呢?明天拿些来我吃,需要多少钱?”
“我这不是怕说了你把我当成卖狗皮膏药的,让我立马滚出去吗?那我颜面尽失,以后怎么见人呢!再说,你不怕我把钱骗了?”
福海哈哈大笑,他一边给我倒香气四溢的普洱,一边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说:“你把我看成带有色眼镜的了,那点钱,只怕你觉得不值得骗。再说,我非常相信你,我看好你这个人。”
信任是这世间最珍贵的奖励,特别是对一个处于绝境中的人来说,无疑是一条救命绳。我怎么也没想到,福海是看好我这个人的,“看好”这两字标明在福海心里我还是产生了点分量的,这让我竟然有点受宠若惊。鼓足勇气,对视上福海的眼,看到他眼里的真诚,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空气突然变得有点凝重。
“知道吗?第一次见你,你什么地方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耸耸肩,极力扯出一个微笑的表情好奇的看着他,内心满是忐忑不安。
“你的发型和你的着装。”
“啊?”我惊讶的张大嘴巴,有点出乎意料,他的话让我回想了第一次见他我狼狈的样子,心里不由的窘迫极了。
“现在这个时代,别的女士不是烫个卷发就是染的五颜六色,你还留着那么古老的发型,像解放前女兵。”
我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了:“我知道,你是见满街包括那天饭席上的女宾都是一系吊带在身,尽显女人的妩媚和风情,我怎么就……。红花要有绿叶衬,没有我,你怎么能发现别人的姹紫嫣红呢?”我调侃。
除了本身占一些传统思想外,先前我也是长发齐腰,肤无瘢痕,可是让我没想到的是一针化疗药下去,长发纷纷落地,头成了不毛之地。放疗烤焦了脖子上的皮肤,黑黑的干痂裂着缝,被医生用红笔框着,像极了武侠小说里给犯人烙上的印迹,可是这不能给他说,一说怕错。
从他办公室出来,我欢快地像只小鸟,一路骄傲的昂着头,连蹦带跳的向公司跑去。路上的行人纷纷侧目,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走路怎么如此矫情。可他们哪能体会到我当时的心情啊,那是我多日来成交的第一单业务,而且是客户主动要买的,没有给我一点压力和为难,我怎能不开心呢!
后来,我讲给同事听,同事瞪大眼睛,羡慕地说:“哇,你这是享受了销售中客户最高的待遇啊!我们从来没遇到这么一个主动提出成交的客户。”
后来细细回想,我知道,福海根本不是通过简单的一翻,就真看懂了产品的价值。而是出于他的细心,看出了我的艰难,用他的善良,给了我一份鼓励,一份支持。
日子过得跌跌绊绊,一晃到了天气渐凉的九月,原本波澜不惊的生活被一个通知打破,要交房款。
霎时间我的天空又乌云密布,四面楚歌。为了治病,求人的经历还让我心有余悸,这房款又从哪筹集呢?在这个瞬息万变的城市,对于一个漂泊的女人来说,有个属于自己的窝是多少人渴求的啊!
躺在四季不见太阳的出租屋,打电话求爷爷告奶奶借了一部分,可面对最后还差的几千块钱我再次陷入了绝望,第二天是最后一天交钱的期限。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无计可施的我突然对“活”这个字产生了考量,一遍一遍问自己,一定要活着吗?
这时,电话响了,是福海打来的,很不想接。这么大的困难摆在面前,我哪有往日的心情谈天说地呢。可是,转念一想,不行啊,房子买不了了,但如果还想继续活下去的话,朋友是不能丢的。
强打精神出门,第一次蓬头垢面,不施粉黛的去见福海,比起我内心的绝望,我已不在乎我在他面前的形象。
福海看到我灰头土脸,意志消沉的样子也大吃一惊,谨慎的组织着问我的语言:"平常见你都是一副开开心心的样子,今天怎么了,能说说吗?"
我无比痛苦,不知道怎么说,我不想让他知道我的窘迫。做为经历了九死一生的我,除了剩下一点点可怜的自尊,再什么也没有了。
"你是不是不相信我,相信我了你就说。"
我把头扭向别处,不看他,喃喃地说:“我要交房款,明天最后期限。可我还差5000,能求的人,不能求人我都求遍了,可是……”
"天哪,就这点钱把你难成这样!"
"对于你们有钱的人来说,5000块是小钱,对于我这样没钱的人来说,是天文数字,"我忍不住一下子提高声音。话落,心里的绝望占了上风,我已顾不得自己语言突兀,是不是冒犯了他。
"你等着。"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钻入傍晚的行人中不见了。不一会,他气喘吁吁的跑到我跟前,递给我一叠钱,说:"拿去!"
"不不不不,我不能接受你的钱……"我赶紧挡回他递过来的钱,结结巴巴地说。他的举动太出乎我的意料了,我和他总共见面才三次,每次都是把产品往他桌上一放,说两句话找个借口逃走,怕他笑话我的孤陋寡闻,知识浅薄;其次,一直也很自卑,因为我不名一文,无所建树,他没有轻看我就不错了,哪还敢奢望他有天能帮我。
他生气了,瞪了我一眼,把钱硬塞进我手里说:“我喜欢你说说笑笑,开开心心的样子。跟你说话是种享受,我不喜欢看到你愁眉苦脸的样,如果你把我当朋友,就收下,不把我当朋友,看不起我这个人,你就看着办。"
他一席话一出,我惊呆了,“你要把我当朋友就……”这句话多么熟悉呀,这不是我重病时好朋友的她说过的话吗?怎么……?我感慨万千的看着笑里带气的他,内心五味杂陈,感动、心酸、苦涩交织在一起,一时说不出话来。我有何德何能,让他如此厚待,更有什么资格看不起他。我也从不来不知道,在他心里,已经把我当成可以信赖的朋友。
房款的问题算是解决了,可是这人情甜中带酸,总是萦绕在心头,成了一时解不开的结。
我站在银行门口,看着手里的钱,纠结着:还?还了,一分不剩,明天的日子该咋过呢?不还?传出去,千夫所指,人品不保,我不能做个赖账的人。定神,点机放钞,完成。那一瞬间,顿感如释重负,浑身轻松。心里这样的轻快来的早了些,醒来,我才发现是个梦。
我万般苦涩的把梦景描述到福海的QQ上,多少天后他看见,立马打来电话:“你为什么老提钱呢?”
我哭笑不得,这是怎么问话的。
“我这不是欠你钱吗?心里老想着怎么能快点给你还上。”
“钱我当初给到你手中,就没打算再要,那是心甘情愿给你的。作为朋友,能帮你安个家,让你有个安稳的住处,我觉得很开心。如果我对你的帮助成了你心里的压力,那就得不偿失了,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如果你什么都有,什么都好,还要我这个朋友做什么!作为朋友,需要的不是锦上添花,而是雪中送炭!”福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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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简介
魏欣,微信名:上上智。甘肃兰州人,善于体会生活,喜欢用文字记录来自生活的真善美,弘扬凡人善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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