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读这篇 | 陈淑贞:傻嘞很
傻嘞很
陈淑贞
相当燥热的午后,我想在家里呆着,最好是一个人。
听他起床,洗漱,换鞋,我赶紧蜷起身子装熟睡。他来到沙发前,停了片刻,我祈祷他扭头走人,“快起,后晌赶紧把事了了尾儿。”听他说话依然生硬,我呼出了一直憋着的那口气。
一开门,风卷着热浪迎面扑来,我又想到了黄灿灿的麦地,蓬炸开的麦芒相互摩擦,发出欻欻的声响;秧秧草开着粉白的小喇叭花,懒懒在攀在麦杆儿上;迷路鸟在不远的树上叫一声“咣咣顾”,隔一会儿再叫一声“咣咣咣顾”......
遇到这样的天气、这样的心情,我会不由自主地想象出一个场景,来化解心中的不情愿。
他打开车门,摸了下车顶,立刻缩回了手。“这要是磕开个鸡蛋,真能煎半熟。”以往他都会这么说,今天不说,我来说。他嘴角下撇,“哼哧”笑了,又连带着说一声“傻嘞很。”
上午我提着一袋大蒜回来,他嫌买多了,已经说过“傻哩很”了,这吃饱了睡醒了还在说。虽说忍让是美德,但心上悬把刀毕竟不好受。“除了瞎急,你知道啥呀,这不路边碰到了紫皮蒜嘛,我还能让你当苹果吃?就这么点儿,姐姐妹妹们一分,还能让蒜长芽儿?就你使这脸色,换人谁陪你去?切。”我掌控准了时机,把想说的穿成串儿说了出来,他伸出手,揽住我的后脑勺往下一摁,算是道歉了。
得饶人处且饶人,点到为止。想自己于尘世间做了一名女子,定是要释然这许多的来往之事。
出了城,真看到麦田了,厚实实平展展的,偶尔会见几棵高挑儿的大麦,它长长的顺滑的麦芒在阳光下有着翡翠般的光泽。麦丛里还会有节节草吧,没有别的草会像它一样不发枝杈,竹子似的一节套着一节随着麦子往上长。不见它开花,土里却有着很长的白色的根。空心的节节草活得很简单,仰首承天雨露,俯身叩拜地恩,一个季节于它,足够了。
随他进入一个很大的展厅,我在临窗的一排椅子上坐下。旁边一个两三岁的男孩正用一张卡片小心翼翼地收集着地上的杨絮。
窗外正是杨絮飞舞的时节,隔着玻璃能看到它们在空中活泼成一群白色的小蝶。
飞翔只能作为一种短暂的张扬方式,生活可以感性,思维还需理性。飘飞的杨絮中有一些开始安静下来,一片接着一片恬淡地回落,叠摞成一层薄薄的夏天的雪,铺在窗下这块新浇过水的草坪里。
挤进屋来的这些杨絮出不去了,稍稍有点动静,它们便慌慌地抱在一起滚动,我想象着用力跺跺脚,地上定会如散开了许多的小号儿乒乓球儿。男孩儿这会儿已经索性趴在了地上,上半身钻到了椅子底下,用手一点一点地往前推着贴在地上的卡片,他在试图往卡片装第三个杨絮团儿,我也沉迷在他的游戏中,不敢出声,更不敢走动。一个穿格子体恤的年轻男子跑过来,从椅子下揪出男孩儿,拍打了几下他的裤腿儿,牵起手走了,男孩儿用另一只手背抹擦着鼻涕,把动作幅度拉得长长的,帅极了。
他从楼上下来,满头汗,递给我一本宣传册,说:“先扇扇,马上就好。”
看他匆匆地离去,我捂上嘴呵呵地笑,他不知道我很会安顿自己,坐在这里,凉快得很。
其实他才“傻嘞很”,只是我不揭穿。
陈淑贞,河南省作协会员,出版有散文集《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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