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读这篇┃行走在雨中的一支伞
路如可以是河,那么在路上徜徉的脚步就是橹。脚步载动踽踽独行的一支伞,如茫无边际的江面上的一叶轻篷。雨时有时无,星星点点,从树叶边下来的滴水倏忽直打头心,甚是寒凉。
雨中的路,在忽明忽暗的树影里斑驳着,落叶与鞋的撞击发出潮湿的声响,如摇橹时橹与水的混杂声了。小雨成雾散布在我步步逼近的前方,脸上不时传感扑面的寒意。在这寂静的夜,寂寥的树影里,我时刻感受自由的存在。这个空间里,除了我之外,世界变得空无一人,还有风雨中的一支伞。再没有人与你争先后,再没有人可以像你这样,变成江湖中的孤篷。一叶扁舟,远在迷雾江湖的深处,云水的声音尽管寒冷,它只任主人的内心恣情摇摆,这是梦中的江南啊!
雨点有时密集起来,我一次次举起手中的雨伞,直指头上的雨天。在风雨飘摇,一把小伞可以成为挡风阻雨的樯帆。走,是需要姿态的,我感觉腰椎至颈椎的背上冒出了汗,微汗、微热,脚底微热,小腿微烧。我打开“微信运动”的步数,走一圈1公里,不断在超越好友,似有一种远隔千里的自我比赛。今晚徒步时分占领我步数封面的是北京的YF先生,排在我后面的是在海南的老六,然后是穿过了大江南北雨雪天气而来的点赞。苍茫世间有时需要这种热乎乎。我们生活在一个虚拟的世界,网络像雾团一样包裹着你我,不管你在什么地方玩味一下,它便实时告诉你的消息。天涯咫尺,无关距离。
走在路上,脚步声十分单调,沿江绿道一侧的音响,播放着老旧的、很难唤起激情的老歌,我只管走自己的路,任由音箱里声嘶力竭的呐喊。我的歌后今夜没有来,在晴朗的夜晚,我还是喜欢她从绿岛中飘来的小夜曲,或是低吟漫步的人生路。今晚寒雨如冰,轮不到她粉墨登场,几款男声却如口令般指挥着我的脚步。
走在路上,信眼就可以看暗色的江面,也可以幻现心中的江湖。人在江湖多年,怎么只晓得鉴赏清波,而不懂邪恶方术?想起一些与我年纪相仿的、人生里能种瓜得豆人失去了自由,回首看看自己走过的暗黑林荫,竟然一点后怕都没有,便对这样的生活淡然起来。我幸福地走在这样的寂寞里,尽情饱览这自然留下的江湖气象。今夜的寒江,飘飘洒洒的是冬雨,隐隐约约黑影的居多,那是亲水路一路的柳树。靓丽的远处,辉耀着的一处被誉为“外滩1号”的灯火,它的门前谅必热闹的只有雨丝吧。
我喜获一种幸福的感觉,感恩,需要从这样的脚步开始,没有功利,看淡江湖,心胸开阔,不放纵时间,在淫雨霏霏的日子依然撑起心中一把伞,行走风雨里,得益了身体,怡然了内心。幸福更来自家人的安然若素,耄耋的父亲能挺住严寒的南方,年轻人安心自己的工作,我便可在这样的地方想停就停,想走就走。静静的夜里,想起父亲已近九十,一辈子的生活除了单调,还是单调。他们那一代的人,晚年之前,全部是浸泡在苦海里的,人生挣扎着过,能将就就将就,唯一不能将就的就是要挺住腰杆活下来,要养育一家而儿孙满堂。苦海情深,父母在,家庭在。一次次走到父亲面前,一次次看着他风烛残年的样子,心中一次次的心痛!在这样严寒的天气,老人家能睡好吗?
前天毛新给我信息,他最敬爱的老母亲安然辞世了。我与他通电话,听到他哽咽的声音。这种哽咽是我们这个年纪的人的呐喊!我知道,晚年是人生里最脆弱的时段,老人遭遇疾病折磨,最令人伤心至极的,儿子面前,心如刀割。今天漫天雨,毛新送走了他的母亲,一天风雨,满目云山,愿云山德曜,留住云雨青山,留住老人音容笑貌,留住祥和人间!这个寒夜我和毛新身同感受,但我比他幸福。
活着的人都是磨房里的人。一生中你能走多少步,就是多少步。磨房这个世界,原来就是苦逼的,磨房是生命的一种桎梏,但也可以是人生里的一种快乐。明朝的时候,有一个剧本叫无名氏《白兔记·挨磨》(作者无名氏),唱词道出人生苦楚,“向磨房愁眉锁,受劳碌也是没奈何。”现代人将北方人使用驴遮眼推磨当成驴友户外远足的一项运动平台,寄意了人生不断劳碌、接受挑战的意志和毅力。黄莲苦,莫如人生苦。每个人都在路上,风霜雨雪,日夜兼程;每个人都是雨中的一把伞,日复一日,走在苍茫路上。
盛年,角逐各种各样的奔跑,走在陌陌路上,期待阳光……
广东汕头人,汕头市作家协会会员。个人作品集《今夜十分安详》(散文集)、《守望良知》(杂文集)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