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1996(上)
上海1996
有时候我会梦到永嘉路
会梦到老房子里卖票的那个小妹妹
也会想起胖阿姨包的馄饨
跟个体户里吃的酱油炒饭
现在到那里已经找不到了
找不到我的青春
和我青春里的那一拨人
吃好晚饭在二楼的小房间里躺会儿,月光从窄窗里照进来,我在想这窗户上一百几十年了吧, 听说这里是创办人解放前的老洋房,后来还给了大老板。我前天刚到上海,这是我的第一次,下机场就迎来一股冰冷的肃杀气氛,跟台湾很不一样; 直到住进这老房子心里才安定下来,这房子又亮又温暖,感觉像是历史又大又厚的怀抱。
老洋房在永嘉路上,为了学简体字,我每天买新民晚报,嘉善路口那里有个小报摊,买了报纸我总爱跟老板聊两句,老板一直都是脸臭臭,爱答不答,仿佛对于这个台湾口音的傻小子敌意很重; 不只报摊,有次买水果,上面写着一斤两元不挑,我就看了看,手碰到了水果,老板马上过来,"诶诶诶,不挑",我说没关系,我要挑,一斤要多少钱?老板居然生气了,不卖!然后把我轰走。刹时感觉这不是我待的地,超级不友善。
也是有友善的地方。永嘉路住所走个几步路,便到了瑞金宾馆,这个宋美龄曾经的故居,我们家领导们比较爱去里面唱卡拉OK,领导说在里巷唱歌很有老上海的风情。卡拉OK有两个服务员妹妹,说话很甜很嗲,服务很不错,不知道是不是有特别事先训练过。我看每次领导离去前都会塞个一百块小费,感觉后来我也染上了这个恶习哈哈哈。说起小费,有次我陪同台北领导住在瑞金宾馆,临去前没有零钱,放不了床头的小费,跑到酒店外面的熟食店换零钱,熟食店大妈知道我要付小费,居然怼我,"主杀,都是该干的工作,给什么小费,一些习惯都被你们这种人带坏了","阿姨,我买一块熏鱼谢谢",我很怕他不卖给我。
永嘉路住所的旁边是个小学,操场跟我房间的窗户就一墙之隔,所以我在上海从不需要闹钟, 早上总是被国歌闹醒。然后沿着永嘉路, 陕西路等等跑个一圈,再回去吃早饭。我们的早晚餐有上海阿姨负责,他很会做饭,感觉是大餐厅的手笔。不多久,接我们上班的车子来了,大家陆续上车,有一位乔先生总是安排得妥妥贴贴,并且跟我们一起到办公室,听说这叫办公室主任,台湾好像是没有这个职位的。我对上海话很有兴趣,总跟办公室的同事学,有一次台北的总经理到上海来,我跟乔先生去接她,我知道总经理是上海人,途中我刻意秀了几句上海话,总经理很惊讶,"怎么小郭没来几天,上海闲话会讲啦?" 乔先生接话"小郭好努力在学上海话",我都脸红了,我本来意思只是好玩,看这气氛弄得。
像我们这种小朋友,在上海跟在台北上班最大的区别,就是在上海总能看见大老板,总能跟大老板一起开会,在台北领导太多了,一整年也见不到大老板几回。每次接大老板下飞机,他总是会问,你上海这边怎么样?这个昔日只能在电视上看见的人说的这句话,其实很容易让人迷失哈哈哈。
大老板喜欢住波特曼,所以我们也一起住在波特曼,在波特曼活动。我很喜欢波特曼那一股香味,真的再也没有让人更舒服的味道了。有个早上,大家吃好早餐,在等老板开早会,约了9点半老板10点还没来,本以为老板迟到很正常,在台北他也经常迟到,不料有个同事跑过来说老板被车撞了,大伙吓了一跳,马上跑到案发现场。结果是老板早上跑步,在铜仁路被脚踏车撞了。拍马屁的自然很多,我站在远远的地方,看着老板被许多当地人围住,非常尴尬,几个主管又挤不进去,这个时候闪过脑海,"围着他的那些人不知道晓不晓得他是台湾上市公司前五大的董事长?"我扬起嘴角,离开这混乱的现场,反正主管们会处理。
未完待续
仅以此文纪念亚东技术学院徐副校长菊芳
贺永嘉路成为网红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