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谁料得到,广川王太妃侯的两块造像题记竟入“二十品”之列
历史往往是有趣的。一千多年前的北魏广川王的妃子侯(姓),为其夫贺兰汗、其幼孙在龙门石窑古阳洞所制的两块造像题记,于后世大出风头,进入“龙门卄品”之行列。我的这位本家老太太,估计自身书法也不怎么行吧,想不到她今天会成为人们顶礼膜拜的人,一代代书法人天天书写着她的名讳。
这两块造像及题记,镌刻在古阳洞的窑顶。古阳洞开凿时,开始是由地方官员主导的。南壁北壁等重要的位置,不少被当地权贵所占据。后来北魏王城由平城迁到洛阳,好佛之风日盛,皇族在这里不断扩建,逐渐占据主流,好几个王族都在此窟造像。有学者说,古阳洞是“王家陵园”,大致是说这个意思吧!
《广川王祖母太妃侯为亡夫贺兰汗造像题记》,拓本高四十九厘米,宽三十四厘米,共五行,全文五十字,刻于北魏景明(公元五O二年)三月十八日。
《广川王祖母太妃侯为幼孙造像题记》,拓本高二十四厘米,宽八十二厘米,共二十二行,全文一百零三十二字,刻于北魏景明四年(公元五O三年)十月七日。
太妃侯为亡夫造像比为幼孙造像仅早一年,相隔时间不长,都被刻在了窟顶的部位。我临习两题记十多天,经过一番认真比对,从笔法笔意笔势等分析,我觉得两者书法似为一人所书,相似度颇高。
还有一些疑问:为何太妃为亡夫所造像,题记字数恁少?除列举贺兰汗的官职外,后面祝愿的话仅有寥寥几字。而为幼孙、第三代广川王灵遵所制造像,洋洋洒洒一百三十多字,殷殷亲情,流露无遗。而且为幼孙造像面积也比他爷爷的大。这符不符合礼制规矩?魏既崇汉,应依汉礼而行,孙子一级岂能谮越祖父,也许是爱孙心切吧!余学识甚浅,实不明就里。
就其题记书法艺术,我觉得两品皆属佳品,个性皆鲜明生动,应是与其他十八品有机衔接,构成了完整系统,缺一不可。
对两石刻的书法艺术到底如何看呢?康有为《广艺舟双楫》将其统归为“端方峻整”一类,评为“能品上”。康氏鉴书标准,分神、妙、高、精、逸、能六品,将其定为最末一等,尚属一家之言吧!
魏碑(亦称魏楷)的产生,建立在“隶楷错变”的时期。应当承认,魏碑是在汉代隶书、楷书基础上逐渐形成的,它既承袭了前代楷书的一些特征,又为隋、唐楷书的产生发展注入了生机与活力。二刻具有龙门体魏书的一般性规律,趋同、相似处较为明显,而又呈现出个性之美。
两相比较,我对《广川王贺兰汗造像题记》喜欢得多一点,虽然看上去,两题记似为一人所书,然这个题记放得更开,在字的结体、字势、章法、气韵处理上,与二十品中奇品《郑长猷造像记》倒有几分形似。拙味虽赶不上《郑长猷造像记》,但雄强、率意一点也不差。从字的结体来看,大多数字似乎步履踉跄,歪七扭八,可由于它气酣力足,行气通贯,扭动摆放始终统一在一个主旋律中,反而觉得极具张力。其点画属方魏一类,但横画的起笔横切,收笔右上挑起,与早它几十年出现的《爨宝子》一致,应当受到大爨的影响,显得沉着有力,雄强开张。题记每行的字数大致相等,但排列错落有致,使人感觉列的排序已不存在。布局分布自由自在,顶部、下端不在一个水平面上,形成了大疏大密的强烈效果。整个气象端方峻整,气势宏大,但又是那样的大朴不雕、率性而为、恣肆雄强。此刻在卄品中,我以为是有奇相异状的“一品”。
再说说太妃侯为幼孙所造像题记,字数多达一百多字,而排列规正匀称,沉着稳健,一丝不苛,笔法细腻,恣态优美,可称其为“标准魏碑”。该题记楷书成分较多,宽博、丰润、开张、洒脱,尤其是方正笔法中,运用了不少圆笔,如长的波折,舍方变圆,以至被后世楷书袭用,以至成为后世楷书之源。
二题记以其自身的艺术魅力,堂而皇之跻身于龙门卄品之列。真要感谢姓侯的前辈老太妃,当时造像之虔诚的一个善举,不经意间,竟留下了如此书法瑰宝而万世流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