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有望》（长篇连载）四卷 听 巧舌如簧 2

苗喜水刚来时，主动修复与肖承钧的关系。他说不定哪个星期天就来找肖承钧聊天，见面总要聊半天，根本不顾别人闲忙。

他聊天也有规律，如果你是官，他就玄耀他的文底，如果你文武兼备，他会大谈他的生存经验，所谓的生存智慧。那动作，挥手之间，轻浮失度，说起话来粗声大气，动作、表情夸张。他精于经验陈述，却少有理性逻辑，细听他无所不知，其实又一无所知的“演讲”，好多象声词和夹生的形容词，滔滔不绝。有一次，他向肖承钧吹嘘自己的太极拳如何如何好。肖承钧说：“我有个姑表兄弟，在陈家沟学过陈氏太极拳，拳很好。”他说：“是么，能不能介绍一下，会一会？”“可以，我给他打电话，他会准时来的。”“行，一言为定。”可是到了约定的星期天，他的家里，单位上全不见了人影。

在一个朋友家喝酒，苗喜水坐陪，谈笑一晚上，主人客人都喝了不少酒，本来苗喜水四季脸红，这下就更火红了。他很放松，并客气地送肖承钧出了朋友家小门，又送出了大门，他说：“谁给我东西，我就给谁干，咱就是这号人……”他打了个嗝，继续说：“要说人呀，不该有后悔的时候，做错了事，错了就错了，就是杀了人，杀了也就杀人，有什么可后悔的。”又是一个响亮嗝“咱不是丢了人格。在人家面前，个人的头应低着点，再低着点。谁家有钱咱就为谁服务，是为人低三下四吗？绝不是，咱是为自己的钱服务呢，谁和钱有仇，谁和钱出了五服呢。”

肖承钧在专心练着毛笔字，史红云正在复制一本新教案，甲壳虫在吃着火烧，这时苗喜水进来，说也没吃早餐，甲壳虫便热情地让他吃另一个鸡蛋，他摆手不吃，她就说：“要不然我吃清子，你吃黄子”甲壳虫热心起来真像一团火焰。史红云新买了一双棕皮鞋，感觉不太舒适，她于是脱下一只鞋子。“什么牌的？”甲壳虫问。“我买东西从来不在乎什么牌子的，一分钱一分货，只要你有钱舍的花，准能买到好东西。”苗喜水躬身拿起了已经放在地上准备穿上的那只鞋子，他微笑着眯着眼仔细端祥，表情很和善，这一举动有点让史红云有点窘，他斩钉截铁地说：“你这鞋是真皮的，一点不假。”他粗野中有柔媚也有细心，从心计与舌功上，他比女人更女人，只是他长了一个粗壮的男子汉的皮囊而已。

甲壳虫翻开教案，写了不到两行字，开始抱怨教案纸张和印刷质量，说是总务处学校印刷厂偷机取巧，印数不清页数少，她一边说，愁眉不展地呆坐着，瞬息那眉头又松开，她敏捷地跑到了隔壁办公室。等她转回来，说到局里的事，她炫耀她当科长的爹如何有组织能力，如何会处理事情。然后，说到家里有钱，她说：“我上学从来不自己洗碗，而是花点钱推特困的学生”说到省城，她又开始玄耀她干爹，一日三餐总要喝三盅茅苔酒。她每年都要去看她干爹，因她给他家当过保姆，侍侯老太太，她就怏求老太太给她说情，让他收下这个干女儿。老太太遨不过甲壳虫的甜言密词，而顾副县长也不敢拗着老太太的口谕，只好皱着眉头收下。

苗喜水又高又胖，穿着宽纹、红、黑、绿相间的背心，很像一条金环蛇。如果说一个女人顶五百只鸭子，苗喜水一个人就等于五百二十只鸭子，他那种无所不知而又一无所知的演说，恰恰能满足这俩女人的无聊，他如宫庭小丑般的表演使她们工作日的无聊变得，鲜花满地，阳光灿烂，按着他自己的逻辑：“你尽管说，尽管吹，总有人会听的。”这个媚权媚钱媚女人的家伙，昨天还玄耀没收了学生的一串铜链子，眼里放射着贪婪与兴奋的光彩，今天却煞有介事的叫骂：“不知是那个缺德的把铜链子拿去了。”

当苗喜水又滔滔不绝地神侃起来，再次说到自己高考英语考试的经历：“特长生就是单独考场，邻桌正好是我高中的同学。我事先与她约定好，他伸大拇指，我就涂A，他伸小手指我就填B，哈哈哈，英语答题卡很快就填完了。”谈到女人，他高兴处了就放浪忘形，眉飞色舞：“搂着个光腚子大姑娘睡觉，哈哈哈……”。面对如此粗俗与贪婪，史红云背地虽然笑话他，其实心里却是十分喜欢这种野蛮匪气粗俗的痞子。

史红云用眼角乜一下肖承均，说：“农村出身的吧，素质就是低啊”她一边说话，一边打着响鼻随地吐着痰，她的热情也只是在闲聊时才迸发出来，她会热情地向你微笑，转脸一瞬，你会发现一丝蔑视又从笑意中流露出来，从内眼角直流到外眼角。她具有双重人格，或者说是人格分裂症，在谈笑间，她有意识地提到林溪最近的一些生活细节，然后她偷偷地观察肖承钧的表情和眼神变化。这一切，都在肖承钧的余光中看到了。她肯定发现了自己和林溪的暧昧关系。聊上半天，她就要喝半杯开水，那杯子也是特大的老板杯，还穿着她编织的绒线套裤呢。半天的喧闹、议论、嘲笑，然后是撕卫生纸的沙沙作响的声音。然后是放学到门卫上签离，然后骑车回家。

又一天，史红云一迈进门槛就大声宣布，某领导与某女歌唱家没有事，在电视新闻里，当他与她握手时，她仔细地观察了他俩的眼神。

《化身博士》 电影海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