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有望》(长篇连载)三卷 文学光环 2
朱友剑贺天风一同从里间出来,朱友剑问:“臧怀冰怎么还没来啊,他家不是太远啊!时间不早了,我们开始吧。今天赵熙文主持讨论。每个人不能超过10分钟,要控好局面,路远的午饭后还要赶车呢。”
大家重新坐定后,赵熙文宣布:“今天的议题是——诗歌与使命”……程科进小跑着回来,没有耽误第一个发言。他以为自己会写文史稿子就理所当然是文学圈里的一员。他的诗歌就是白话分行,一点诗味也没有。可是他口头表达能力很强,嗓音浑厚,有激情,底气十足,唾沫飞溅。他说:“人家美国,……看咱这里……”这是他的口头禅,他的牢骚仅限于社会事物,并不说张家长李家短的。有一次他从外地市出发回来,遇到同事就开腔说:“某市就是比咱们市好……”不等他拉开话匣子,同事立即说:“是不是某市的月亮比我们市的圆啊”。
文质彬彬的毕汝燕画着淡妆,她说写东西很累,不光是写长篇,给书画家写书画评论也很累,她发誓退休后要学书法学写诗,写五言诗,五言律诗,七言绝句,闲着没事抠抠平仄关系。她转头问带着黑边眼镜的曲先生:“什么是好诗歌?”曲先生说:“回到自己的卧室,把高高的台灯打开,好诗歌,要有真性情,文字简洁,诗行才会优美,好诗歌,会让你眼睛一亮,心跳加快,血液沸腾,血压升高。昨天晚上,临睡前,来了一点灵感,朱老师,大伙儿给指正一下:退休了,我才蓦然发现诗。诗对我说,你是春风吗,叫醒,我的乳名?”
臧怀冰终于推门进来,他微笑着不住地点头表示歉意,说:“送孩子上学,赶上了自行车上班高峰,抱歉抱歉!”赵熙文示意他坐下,并让他讲述诗歌与使命的见解。他忙掏出稿子来,边读边说地展开来。听了臧怀冰的诗歌和他的诗论见解,朱先生频频点头,心想:“一个个体小书贩,现在已经有一个小文化传媒公司,能有这样的水平十分难得。”
朱先生早就劝臧怀冰暂时放弃散文与小说创作,现在他开始学着写诗歌,试着写分行诗。他想以文立身, 他的第一目标是成为省作协会员,第二目标是成为中国作协会员。他羡慕鲁迅文学奖茅盾文学奖,甚至心底觊觎着高高在上的诺奖。他每天坚持读名著几十页,外国小说名著读了上百部。逐渐地他有了怀疑主义式的思维惯性。他一直在坚持写作,坚持参加各种作家培训班,并在全国多种文学刊物上零星发表诗歌和小说。他是一个有一定理论敏感度却又机巧玲珑不敢担当的人。无论在学术会上,在沙龙中或者在电话里,或者刊物上,他的机敏深刻往往触发有些人反驳,他选择避让,哈哈哈一笑泯恩仇,低调处理,或保持沉默。
贺天风是某中学的退休语文教师,退休后他更是痴迷于喝酒睡觉和写作,当他念自己的讲稿时,一直用转腔转调的普通话,把“惬意”读成xia意,把“沐浴”读成沐俗。亏他还是老语文教师。他掏出一张绿色方格纸来,开始朗诵他新近写的诗歌:
诗人节——
我不孤独
有两个像诗人的诗人
陪伴着我一个不像诗人的人
两瓶古贝春 一瓶泸州
最好再来一瓶威士忌
美酒 绿叶 鲜花 鸟鸣 簇拥着我
只是没有一个美眉 走近我
没有办法 我再喝三杯酒
然后,我想跳黄河
如果说程科进走到哪里都是自我中心,老子天下第一,托勒密地心说的活化石。赵熙文则是理性招摇式的人物,在这个沙龙里,他是最殷勤最年轻的一个农民工,长着一副憨厚质朴的面孔,却一心要走捷径。他习惯称自己“熙文”, 称自己的发言是“赵熙文说……熙文诗观”,仿佛这个名字是他人而不是自己。他主持沙龙,总是习惯省去你的姓,直接叫你的名,不管你年龄多大,职位多高,那怕你是国级部级,那怕你是联合国主席。比如:“天风你说。”他说:“克家的诗歌也就是几首不错。沫若的诗歌我不喜欢,他晚年的诗简直……”这样的称呼缓解了身份与地位的压力,心里会油然升起一种虚假的平等感和亲切的快感。他一直在文学荒芜边际的梦海里跋涉着,怀揣文字的美丽诱惑,追求着文字的崇高与神圣。他曾觉得文字神圣文章千古事,最终还是蜕变为文学投机者。一个土生土长的孩子,丢掉真诚朴素,背离土地和农民的本色,变真情为矫情、市侩、巧滑,八面玲珑,左右逢源,翻云覆雨。
今天,赵熙文展示的诗歌是:“黄河,梦话”——黄河,用黄色当定语/你劫持的黄土啊/……。他以为这样写黄河是还原到事物本身,是“真善美”的拨乱反正。大家随声附和,肖承均一言不发,朱友剑说他是思想的胜利,诗歌的失败,称他的诗歌属于后现代后。赵熙文听了朱先生这样的评价,很受用,他最后说:“我们还要扛着朱老师这杆大旗啊。”朱先生对他已经心中有数,大家也心知肚明,心下嘀咕:“嘿嘿,旗帜可以扛着,也可以做成衣服,做成袈裟,也可以做成鞋子,需要就穿,不需要就弃若敝履”。
终于轮到肖承均说话,他直言反对赵熙文的所谓的还原写作,把伪真理还原为真理,把矫情还原为真情要名副其实,诗歌即便没有崇高,也要对母亲河有敬畏意识。朱先生看的更清楚,赵熙文把文学创作当生活的敲门砖,一旦不能农转非,不能转正成为体制中人,他就要骂娘骂政府,他就认为是政府剥夺了他尽孝的权利。他私下里劝过他,他不听。于是朱先生尽力回避他诗歌的问题,把话题转移到了筹备 《七夕文学园》刊物的事上。
朱友剑总结说:“今天‘诗歌与使命’的讨论很好,最后大家顺便商量一下刊物出版问题,是油印还是铅印?是化缘还是凑份子?还是轮流承包?刊物的名字还需要斟酌吗?刊物应该突出什么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