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纪红 | 家乡的红薯窖

家乡的红薯窖

文|肖纪红

我的家乡土地肥沃盛产红薯，曾经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红薯被当作主粮。

从那个年代过来的人，说起红薯就想吐。

红薯吃得让他们心理恐惧。

品尝过生活苦难的人，免不了会有一番感慨。

我儿时的乡村，几乎家家都有红薯窖。作为储藏保鲜红薯的最佳方式，红薯窖无疑是寻常百姓家最天然的储存室。

小时候，母亲总是隔三差五，叫我下窖拾红薯。

从窖里取上来的红薯颜色鲜艳，带着地温的湿润，拿起来生吃如吃水果，甜脆生津。在锅灶的小灰窝里埋上几个，烤熟后美味醇香绵甜可口，那是我的最爱。

记忆中的乡村，红薯窖随处可见。

掀开红薯窖盖往下看，口小肚大像个葫芦。光影里可见幽深中裸露的土层，下面堆满了红薯。看上去十分粗陋，这可是人工一镢头一锨用汗水挖出来的呀。

我小时候挖过红薯窖。

那年，因原来的红薯窖进水塌陷，只好重挖。

选好位置，破土动工，掀开了地衣挖下去。随之短把的铁锨，小铲与镢头轮番上阵。起初，一人可为，随着深度的进展继而慢慢向四面扩展。

有人在上面系土，有人在地下忙碌，很是一番热火朝天的景象。我们这些爱凑热闹的孩子，嚷闹着也要下去帮忙。

父亲说:“这可不是好玩的，好好读书才是正经事。”

未等母亲腾出手来拉我，我就登壁而下。瞬间感到大地怀抱的温暖。不容分说拿起工具。手忙脚乱磕磕碰碰。

“空间还太小，还不够深……”父亲说着话上去吸烟。

在手起手落间我听到大地深处的回音。闻到了泥土芬芳的气息，便有了妙不可言的感觉。一阵蛮干，呼哧声里，不一会就满头大汗。

这时妹妹也叫嚷着要下来，红薯窖一下子拥挤热闹起来……

当窖内的光线慢慢变得昏暗，点亮马灯继续干。

红薯窖挖成，清理完窖里的碎土，我爬上地面。看到了美丽夕阳下那袅袅炊烟，不时飘来的缕缕菜香更使我饥肠辘辘。我精疲力尽只感到腰酸背疼头重脚轻。我体会到了劳动的艰辛，但心里却充满了欢欣。

初冬时节，红薯丰收。一筐一筐的红薯放到窖里，干完已是夜深人静。

看着囤积一窖的红薯，母亲说:“这窖红薯能吃到来年冬天呢。"

……

小时候爱玩的年纪。我们在窖盖上打纸牌，写字。用泥巴做各种玩具，看谁把泥做的凹物摔得响亮，玩累了扒在那里写作业。饿了就掀开窖盖插红薯。

我曾经在红薯窖里养过兔子。

我把冬眠的小乌龟放进窑里过冬。

红薯窖里总有老鼠。

扒开红薯来，发现老鼠抓起红薯砸下去，老鼠钻来跑去，我穷追不舍。老鼠吱吱惊叫着四处乱窜，无路可逃的老鼠就往我裤腿里钻，我慌乱地跺着脚，拍打着裤腿啊啊地尖叫。

老鼠钻入红薯堆里，从隙缝露出一截颤抖的尾巴。我把它拉出来，沒等它张口咬我，就朝下摔去，摔去……老鼠终于死了，我的手也艳如桃花般的摔肿了。

第二次我带着镰刀下去，砍死了一只老鼠，却砍坏了许多红薯。我遭到了家人的训斥。

有了以上惨痛的教训，我学会了聪明。红薯窖里有了老鼠，就把家里的猫放进去，但还是有失手的时候，红薯砸下去没打着老鼠，却听到猫的惨叫。有时候帮忙还不如不帮。

我们玩捉迷藏，我别出心裁地藏进了红薯窖里，恍惚间觉得自己就是地道战里的战士，黑暗中感受着大地母亲般的温暖，听着幽深之境的簌声，体会到了不临深渊不知地之厚也的哲理。带着紧张与兴奋之情，闻着窖内香甜的红薯气息，听着地面上小伙伴们，那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接着是掀玉米杆的声音，同时伴随着虚张声势的咋呼声:“快出来！我早就发现你了——”

烟杆挑动着麦垛旁的柴窝，几只鸡惊叫四散……

随之，有更多的小伙伴，朝这边奔跑过来。听着他们七嘴八舌的议论声。

我在红薯窖里，屏住呼吸暗自窃笑。用手捂着胸囗，真害怕心跳出胸膛。

最后，听着一阵脚步声渐渐远去，一切又归于沉静，我索性躺了下来，这才感到脚的疼痛，我的不顾一切的疯狂，让我揻了脚，脚踝上还流着粘凝的血。我听着地面上悠远而且近的乡音，伴着落雪的风吟。

钻出红薯窖，脚下是白雪皑皑的大地，头上是落尽树叶的枝丫，身后是深浅不一的脚印。风夹带着雪花正下得纷扬，我感到是多么快活。

随着社会的发展，一日不可无薯的年代渐渐远去，年轻一代的人都外出打工，许多人不种地了。红薯成了买来货。

曾经风光的红薯窖开始荒废，有的塌陷，有的窖盖不知去向。

红薯窖开始成了人们丢弃垃圾的地方。成了青蛙，老鼠，刺猬，蛇们躲避人类的动物园。偶然，会掉进猪，狗，鸡，羊。掉下去的还有小孩甚至大人。

有一年，村里有个人，喝醉了酒雨夜回家。朦胧中跌进了一个废弃的红薯窖里，当场把耳朵摔聋了。家里人找了半天才找到。

大人们千叮咛万嘱咐，不让小孩到红薯窖边玩，说掉下去会有生命危险。

红薯窖成了安全隐患，必填之而后快！人们建新房时就毫不犹豫地将红薯窖填了。

就这样，红薯窖慢慢退出了历史的舞台，到后来成了绝迹。

如今，人们生活富裕了，大鱼大肉吃腻了胃。物以稀为贵。先前厌恶透顶的红薯成了营养丰富的稀罕物，红薯被做成了各种各样的美食，受到了无数人的青睐。

家乡人开始大面积种植红薯，为了储藏红薯，找来了挖掘机，不一会工夫就挖成了一个大窖。

这哪里是曾经带给我

快乐美好的红薯窖呢？

曾经流行的红薯窖呀，曾经的天真无邪，一晃如梦一场，如今都成了满满的回忆。

有关红薯窖最美的时光已溜走，如今只剩下生活的忙碌。

红薯窖啊，你盛过父母的艰辛和人们的苦难;你盛过我年少时的欢乐，你能盛下我的思念，我的愁肠吗？曾经我是你怀抱里无忧的孩子，如今生活让我焦头烂额，我却连个哭的地方都沒有。

红薯窖啊，你是我永远的记忆，我把你写进文字留作长久的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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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网络

作者简介：肖纪红，网名文心雕龙，河南邓州罗庄肖营村人。热爱生活，热爱文学，偶有所感，写点心得，以文字慰藉心灵。作品散见《花洲文学》《刁河文苑》《岁月同期声》微平台。百度，今日头条，一点资讯，及互联网上可见其部分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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