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 // 九月作品
九月作品
盂兰盆节诗稿
绕开一些词：天使。飞行器。针。
寻找耳朵中轰鸣声的来源。是从茶杯中
发出的，还是从烟灰缸里发出的？
都不是，是从想象的心底，一个透明的人，
窥见了他的心肺，彤红的血管。
里面好像有隐喻。它们正在变成可能
飞向星辰的鸟。什么鸟？一只神话中才有的鸟。
不知其名。没有返回的征兆。怎么办？
必须绕开。强行拉入另一些词？杨戬、土行逊，
封神的姜子牙和周文王。把他们
与六十四卦放在一起。占卜，爻。秘密的源头。
另一个源头是厄瑞玻斯*的声音。
都在一瞬间出现了。这时候，出现山河翻转，
海水沸腾的异相。一千只多头兽发出尖锐的啸叫。
乱。必须重新营造自我的布局。
需要月亮吗？红色的月亮，让它悬挂想象的末端，
成为一扇通往过去的窄门。应该一步
迈进去。能发现什么？祖宗的魂魄。几十代祖宗，
从奴隶到士绅，变幻脸谱。需要仔细分辨。
这是生命的意义？他们，好像强制着进入身体。
在核心处栖息下来。不可能再发出驱逐令。
对话。交流……一厢情愿。重重地……犹如秤槌。
千钧一发。那么，能否生造一些词；空地狱。
血谶。肢上花瓣。好吧。让它们成为灵符。
贴在意识的源头上。让它们保佑一个不停做着
白日梦的人。什么时候，飞升，成为词源。
划破黑暗
傍晚在山道徒步，周围的景
越来越模糊——黑暗从山角弥漫，
先是到达远处的山脊，然后
一点点地，向我的身体围拢。某块石头
还剩下一片灰色，路上的坑洼还留下
几块发亮的反光。紧接着黑暗
缓慢升上天空，直到变成一块巨大的黑幕。
几颗星星在这时候凸显。仔细仰望，
犹如镁铝合金镶嵌在天鹅绒上。
说明世界又进入一次轮回。哪怕还在走着，
仍然感到身体的某一部分在进入休眠。
必须强打起精神，不断地告诉自己，时间
总在逝去，思想却不能不挽留。
怎么做呢？更有力迈开脚步。仿佛自己
正走在永恒的一边。虽然已置身黑暗。
前进的身体却像利刃不断划破黑暗。
九月八日凌晨闻雷鸣作
滚滚形容雷是否妥贴？缘自昨夜，
被雷炸醒。那一瞬，明显感到楼在晃动。
让人心惊。想到它来自天空，
这是上苍在扔炸弹？接着听到啪啪的雨声
打在窗玻璃上。闭息凝神等待，
直到又一声雷鸣；轰隆，犹如坦克驶过屋顶。
吓死个人哪。搞得赶快爬起来，
向窗外窥视。看到了什么？一片漆黑。
好像村庄已经沉入水底。本想开灯，旋即想到，
通电可能引来雷击。只好黑暗中呆坐。
脑袋，如轴承溜溜转，与雷击有关的图像闪现；
雷击大树，令其断裂。雷打在人身上，
全身焦黑立马倒毙。还有雷劈在赑屃石碑上，
石碑轰然倒塌。据说，凡是被雷击到的人，
均为不孝之子。很变态。这说明什么？
苍天有神力惹不起。就这样呆坐到天亮出
白色。搞得人灰头耷脑。萎靡如缩头龟。
晚霞议
海对面的天空彤红，就像火烧曹营。
惨败的枭雄在撤退的路上留下苦吟的诗。
蓝图再次被撕毁。塑造了对手传奇。
留给儿子的是暗藏的危机。
他的下场仍然难堪，没有完成复兴帝国的
重大使命。不过是让后来者多一些谈论的话题。
还有发挥想象的空间；关于国家的路径，
是否偏离了圣贤道。后世关于黄金时代的假设，
被迫中止。细节，一再出现
在夸张的描述中。让人怀疑，仅属于一厢情愿。
参照这些描述，根本不可能还原真实的存在。
并没有事实落实。还不如虚构一些
具体细节；酷热天气、风，空中突然降下的雷霆。
溃不成军、丢盔弃甲的士兵。
这是凤凰之怒带来变异？说明假设，非常不可靠。
不如仅仅强调身在现场口瞪目呆的表情。
有这一点什么都好理解。并且可以相信，不会
有重复的事发生。孤例。历史是由孤例构成的。
后来者的头脑中，如果类似场景不断重现，
无非机缘巧合。彤红的晚霞仅仅只是启示。
读《王维集》作
他的妥协几乎毁掉一生清誉。原谅他，
完全来自与公主的暧昧，或者因为他的诗。
他最后亦想通了，退隐到山里，
精心修葺自己的别墅。只是每日走进密林。
坐在临溪的岩边听松风和流水。
他也抄经和吟诵，思想另一个世界的意义。
那是他心中的清平世界？或许是
他想要忘记出入宣政殿，与人廷争的紧张时光。
忘记。是一种境界。他好像做到了。
人们因此把他称为语言的居士。
说他的话里有偈有禅，是一种超凡脱俗的存在。
是这样吗？多少年了，人们在
他留下的文字里寻找他的秘密。说他赋予山水灵性。
文字中复活草木，连石头也吐纳芳香。
甚至有人说，是他使一花一世界。一草一灵魂。
证明了人与自然的关系。证明了如果
人可以从一滴水，一只飞鸟，一轮月亮看到什么，
肯定是他自己。他因此是平等主义的先驱吗？
结合他早年的经历，但读着他。我读到的仍
是权力的影子如附骨之蛆。他做到了极致。
碎碎念
张眼望。蜻蜓的复眼。
细密纹理。花朵炸裂形式。
一只猫狂奔在一朵云上。
一辆丰田车急速地下坠。
瞬间，放大到无限。影子走来。
透明的五脏。急遽收缩的呼吸。
什么在倾泄？蓝色玻璃液体。
什么在跳跃？黄金灵魂。
遵守了什么法则？万物无序。
想象是它们的秩序。大脑的容器，
词语的沸腾。正在呈现。一锅
潜意识的水。一锅碎片精神。
九月二十三日晨记
——另有记忆，在云端——黄金龙爪
撕开天之白幕。裂缝中，血色涌出如分娩
——轰鸣声如狮子的怒吼——要变化了，
新的控制者会是谁——逃遁的念头已出现
——能够像羽毛一样飘荡起来么——飘，
空洞的飘——不回首。直到被天鹅星座吸收在
它的白色之中——圣贤者的领域——
往来的，都是轻如鸿毛的事物——没有对话，
不需要——绝对的占领——永远就是
瞬间——总是在上升。也是有形，让位于无形
——细节，消溶在对终极的渴望之中——
什么样的终极？——不是肉体，不是精神。不是
欲望——只是被想象塑造的一切——空间瞬移，
时间的坍塌——变体——并不是物质不灭
——是灵魂的跨越，在龙与人之间的自由转换。
是吗？的确如此——它已经开启了新的空间
——新的——语言之刀啊——下一步，
它会划开什么——或许是，宰断时间的链条。
旅行记
时间如链环是一段一段的。这一段，
设定在十月五日。从二十天前开始，
一切都在为它的到来做准备。
具体落实在十二点十分。确定的数字。
倒计时开始，数字的跳动，以减法的
方式。精神停留在路上。情况？安检。
口罩。与人的距离。反复出现在头脑中。
已经影响到每日清晨醒来后的思想。
设计无数可能性。包括与出租司机的交流。
会碰上什么样的家伙？话唠，还是闷葫芦。
天气呢。晴天，还是下雨？这些几乎变成
唯一的存在。更远的时间，变得特别不具体。
要越过这个时间点，好像需要超越性的努力。
旅店、朋友，怎么对待他们。是一场酒局，
或者对床单有挑剔？千篇一律的商店，转身
走进的是小卖铺。不一样的口音。大爷作派。
会不会这样？然后再次计算离开的方式。
十一年。物是人非。必须掐断。重新审视
地域带来的变化。什么是值得留恋的，什么是
必须放弃的。什么已经在肉体留下深深的印痕。
* 古希腊神话中的黑暗之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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