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作家】李露/恍惚间，人生已过半

恍惚间，人生已过半

作者：李露

早上，突然想到公婆年事已高，鼻子不知怎么有些酸酸的感觉，于是对老郑说，带你爸妈出去看看，再吃个饭吧。他很开心地答应了。上午便开车接了公婆去赶山路，看我们预定的房子，午餐带他们去松花江饺子馆吃了一顿饺子。

看的是样板房，装修风格特别温馨。婆婆说这也不错那也不错，以为都是我们的。也不做过多解释，让他们乐乐吧，都八九十岁的人了。吃饺子的时候，公公的一次性手套怎么也戴不好，好不容易戴好了，又怎么都取不下来。我看着他手足无措地吃东西，叹息一声，帮他把手套取下来，这下他便可以放松地用餐了。我悄悄对老郑说，你爸爸怎么变得这么笨了？他说：“九十多岁的人了，不错啦！”呀，真是的，我总用自己的眼光来看老人家，却没去想，他和我，都隔了好几个年代。

婆婆也近九十，没读过书，倒还灵活。虽说公公总哂笑她没文化，不过她学东西比公公快多了，和她交流起来更容易一点。可是，她也整整大了我三个年轮，巧的是，我俩竟然在农历是同一天的生日，也许这就是缘分吧。曾经对她有这样那样的不满，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不知是光阴流过冲淡了曾经的隔阂，还是年岁增长柔软了我们的内心，我再看她，也是慈眉善目的。这次我重感冒，从来不知怎么关心人的婆婆，竟然打了两个电话来询问，颇为感动。

看着公婆开心地吃饺子，突然想到自己，恍惚间，人生已过半，内心，却时时误以为自己依然少年：体力还较好，搬个二三十斤的重物能一口气走上几十百把米，慢跑两三公里也可以不用喘粗气，儿子戏说不能和我们老年人比体能；眼睛还明亮，和我同龄的，比我小好几岁的，许多都戴了一副老气横秋的老花镜，我却可以基本不用这让人显老的玩意儿；思想还活跃，与年轻人交流基本无障碍，写出来的文字看起来似乎也很朝气；面目还不老得可怕，到目前为止，遇到稚嫩儿童，还没有被称作奶奶的尴尬。那天在南湖散步，一个被奶奶推在童车里的一两岁孩子，竟然错喊我为妈妈，让我窃喜不已。

可是前几天，婆婆说我要过生日了，妈妈也提起这个话题，一下子让我回到现实：我已经知天命了！这是一个在从前看起来多可怕的年纪呀，竟然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来了。五十年，长吗？好像日子还没开始，现实的生活，与我的想象还相差很远很远，我还在慢慢往理想的轨道行进；五十年，短吗？我眼看着身边发生了无数以为不会发生的事：外婆、外公与父亲，已相继离开我们；而儿子这辈的年轻人，亦是年龄意义上的成年人，该娶妻生子了。五十年，对一个人来说，早已过了多半的岁月了。

想起省厅两位相继在工作时骤然离世的副总，一位小我四岁，一位大我四岁。对他们来说，五十岁，一个是永远到不了的远方，一个是刚刚逝去的过往，很残酷是不是？岁月便是这样，无情得很，你盼望的，不一定会来；不想要的，却倏忽间来临，让你猝不及防。可不管怎样，人们都只能接受。所以，我们在祝福别人时最喜欢说的是：祝你一生平安！一个人，要平安终老，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那天，妈妈对我说起她的老师，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者，在101岁时无疾而终。早上吃了五十多岁的孙子煮的甜酒汤圆，扶着他上床休息时，才脱了一个袖子，便驾鹤西归。妈妈说起老师时，身边还有一位她的同学，她俩齐齐地感慨：这是修到了啊！

修，是一个多神奇的字呀！我们修养，我们修炼，我们修行，终究不过是为了更好地离去。修到了，才离去，是人活在世上最高的境界了。我在这世上，修到了什么呢？细想一下，甚是头疼。我努力做个好人，可一不小心，也会伤害一些人。在多少人喜欢我的同时，也会有多少人不喜欢我的吧。我不知道，原来很想知道，而后来，慢慢不想知道，现在，一般都不会去想这些事了。杨绛先生在《走到人生边上》中说道，“我们曾如此渴望命运的波澜，到最后才发现：人生最曼妙的风景，竟是内心的淡定与从容；我们曾如此期盼外界的认可，到最后才知道：世界是自己的，与他人毫无关系”。悟通曾经以为的不可能，也许就是知天命的意义所在？

送公婆回家后，自己也回家午休。记得年轻时被家长强制午休，却怎么也睡不着，而现在，午休已然成为我雷打不动的生活习惯。不得不说，人到中年，很多事情还是逞不得强了。醒来，去窗台给花木松土、施肥、浇水。春天来了，在冬天仿佛冻死了的吊兰、紫罗兰，还有草莓，都慢慢呈现生机。今年立春早，可最近很长的时间里，天气阴雨，气温很低，我住顶楼，气温还要更低一些。花木们都蛰伏在土中，静静蓄势，耐心等待。今天，我终于见到有新生命破土而出，且看来势头猛烈。我想，今年的花木，又将会给家中带来蓬勃的景象。这几年，养花有些经验了，也越来越喜欢花草。我更愿意买来种子种下，看它们破土、发芽，从稚嫩走向成熟，就像看孩子从出生到长大成人一般，颇有成就感。

浇花时，球场上有几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在打篮球，对面楼房不知哪层楼中，一个奶声奶气的女娃娃在喊：“哥哥，哥哥，爷爷叫你上来喝牛奶——”被叫的男孩有些不耐烦，凶巴巴地回道：“我不喝牛奶！”女娃锲而不舍地喊了好多遍，其他男孩就哂笑那个“哥哥”，怪声怪调地学着他妹妹的声调喊他。看到这些，我哑然失笑，不禁想起自己的童年。我记得，妹妹小时候也是这样，得了大人的命令如同得了圣旨，不喊回我和哥哥决不收兵。我们曾经所有的日子，在某个时候，都会有一个相似的场景再现，让我们突然忆起那些逝去的岁月。此时，小区隔壁校园的广播里，响起动听的旋律：“我还是从前那个少年，没有一丝丝改变，时间只不过是考验，种在心中信念丝毫未减”。

作者简介

李露，心性自由，文字随意，热爱美食，喜欢运动，常在自己的一片空间写有感而发的文字。爱一切灵性的生命和琐碎的生活。

_{图片：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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