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短小说】张爱芳丨那一夜暴雨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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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暴雨凄凉

□ 张爱芳/ 文

箩筐镇南寨村上有一户李姓人家，祖祖辈辈有打老婆的劣迹。到李文林这辈，他父亲打他母亲更是出了名。不过他那打人的爹还没来得及给他娶媳妇就早早见了阎王，留下了他和两个姐姐陪着母亲熬日子。

日子难熬，但也时光如梭。转眼文林长成了一个玉树临风的小伙子，一米八二的大高个配上还算英俊的脸庞，走到哪里都是引人注目的主。

随着改革开放，村里办厂的越来越多，外地来这里打工的也越来越多，文林这个本地人也顺理成章地成了厂里的香饽饽，身边围绕的女孩子不断。

县南来的玉娟，身材高挑、清瘦，一双黑葡萄似的水汪汪的大眼睛更是惹人爱怜。文林一眼就相中了玉娟，并且对她展开了猛烈地攻势，没有一点恋爱经验的玉娟对文林也颇有好感，更是架不住文林的软磨硬泡，很快就沦陷了。

文林娘在老头子死后，有了一种翻身农奴做主人的优越感，逐渐膨胀了起来，家里家外她得说了算。两个女儿都嫁到了同村，娶了玉娟后，她非但没有规劝天天来家吃饭的闺女两家回自己家吃饭，还让刚过门没多久的玉娟辞去厂里的工作，在家负责给大家做饭看孩子。玉娟本来想争辩，想想刚结婚怕因此有了家庭矛盾就忍着没吭。

晚上回屋后，玉娟跟文林说了自己的想法，她以为丈夫会支持自己，和自己站在统一战线，没料到文林一句“听咱娘的！”哽得她没话说。

随着怀孕生女，玉娟也就打消了出去打工的念头，安心在家做起了“家庭煮妇”。

“妈宝男”老公挣了钱一分钱不给她都交给了他妈，还美其名曰这叫规矩，没分家婆婆就必须当这管家婆。她想买什么都得去跟婆婆请示，婆婆高兴了给得还算顺利，不高兴了连骂带嚷半天才会扔给她二三十元。玉娟后来索性就不张口要了，日子过得紧巴巴的，甚至例假来了连买包卫生巾的钱都没有。

有一年冬天，她原来的棉裤实在薄得无法御寒，犹豫了几次跟婆婆说了自己的意愿，婆婆说“买什么买，省下来钱我死了还不都是你们的啊！我给你缝一条！”于是那个冬天，年轻俊俏的小媳妇穿了一条别致的“婆婆牌”手工棉裤——两条秋裤中间夹了棉花，看上去臃肿而笨重。

玉娟实在受不了这种日子了，想出去找份工作。那天回来后，家里锁了大门，她叫了半天才开，她刚把手搭在门上准备进去，门却又被丈夫猛地推了回来，指头被夹得生疼，她“啊”地一下大叫起来，丈夫才慢吞吞地把门打开，看都不看一眼蹲在地上疼得瑟瑟发抖的她，自顾自回屋去了。那一刻她真想离他而去，但想到丈夫也许是一时之气，想到自己也深爱着他，分开还真是舍不得，就释然了。

有天傍晚，吃饭的时候，玉娟一一把饭盛好端到了桌子上，最后剩下只比较小的碗她盛好了饭顺手端给了才洗罢手坐下的大姐夫，这时大姑姐看到不依了，厉声说道：“你啥意思，给你姐夫这么小一碗，不知道你姐夫累了一天啊，嫌他吃的多了还是杂的？！”玉娟一脸茫然不知所措，无助地望向文林，企求他的帮助，文林说了她句“给姐夫换个大碗去！”玉娟委屈地扭头就往屋里跑去，大姑姐和婆婆见状不但不劝还白眼斜眼伺候，扯开了嗓子嚷嚷“出啥样儿了，做错事说你两句还不行了啊！”文林去屋里喊她出来，她躺床上哭得伤心，不愿意出来，文林就去拖她，嘴里也跟母亲和大姐嚷的一样，嫌弃她没事找事。见玉娟赖在床上拖不开，文林竟然一巴掌就打在了玉娟脸上，玉娟愣了，这还是婚前口口声声说爱自己的男人吗？她也发了疯一样和他扭打起来，无奈自己怎么是他的对手，再加上家里人的反扯，她根本动弹不得，一会儿就被他打得披头散发、鼻青脸肿。这一次是他正式家暴的开始，她想着离开，可女儿的哭声揪着她的心，为了女儿，她忍下了这一切。

女儿六岁那年，她和文林去县城买东西，嘱咐邻居大娘在家照顾一下做罢手术在家休养癌症晚期的婆婆。回来后发现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女人在家陪婆婆说话，问邻居大娘那女人什么时候来的，大娘说来了好一会儿了。于是玉娟热情地上前跟那女人打招呼，没料到那女人竟像没看到她一样，对她理都不理，却对文林笑脸相迎，文林看到她也是既意外还有惊喜而且还有小窃喜与一丁点儿不自在，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女人和丈夫之间不简单。

晚上她问丈夫那女人来历，丈夫说是跑保险的，叫某某某，母亲住院时候的病友。后来她又从别人口中得知，这女的在住院期间对他们母子两人各种诉苦，自己一个人住院也没有一个人来照顾，后来文林就一个人照顾了她和母亲两个，时间长了那女人对文林有了依赖并且两个人生出了不该生出的情愫。

那日文林把手机留在家里充电，自己出门去找伙计聊天，玉娟在家收拾家，听到他的手机响，赶紧去接听，却听到电话那头那女人要找文林接电话的声音，而且似乎挺理直气壮的那种。玉娟于是拿了手机去找文林，看到文林就把手机伸向他并且说跑保险那女人找你的。文林估计是心里有愧吧，一把夺过手机就狠狠地摔在地上，并且还用脚狠狠地跺摔成碎片的手机残骸，嘴里骂骂咧咧地又一把揪住玉娟的头发就往家里拖。

拖进大门他就开始家暴玉娟，连推带搡连扇带打，那一刻他就像一只发了疯的困兽，扭曲的嘴脸，发红的双眼，劈头盖脸的恶拳。玉娟那刻害怕极了，感觉死神就站在自己面前。她绝望地喊着“救命啊救命啊！”女儿也吓得歇斯底里地哭，这时候恶婆婆从屋里挪出来，不但不劝阻儿子住手，还用指头点着玉娟用尽浑身解数破口大骂“………你个败种，天天往俺儿子身上扣屎盆子，天天没事找事，打死你也活该，赶紧滚出俺家吧！省得你在这里败俺家儿！天天这家硬要让你败死了，你快走吧，八抬大轿抬你都别再回来！”老太婆别看已经病入膏肓，骂人的词却是层出不穷，要多恶毒就多恶毒，要多难听就多难听。

邻居们都涌了进来，一位大哥一把拉住文林的手仗义执言“你想咋了，想把她打死吗？她这么贤惠你还这样对她，良心上过得去吗！？”恶婆婆立马怼道“哟！来了护家了啊！怎么着，是不是你俩早就有一腿啊！”那次玉娟的脸肿得好高，嘴也跟猪拱嘴没什么两样，身上好几处都没了皮，头发也被揪秃了好几片，那种狼狈不堪让人不忍直视。那一夜黑云密布，那一夜电闪雷鸣，风雨交加，那一夜玉娟哭到声音嘶哑眼中无泪。怀孕三月的身体也开始出血，后来去医院检查医生说胎儿是保不住了，得做人流。文林把她扔手术台上说自己有事得忙扬长而去。那次玉娟彻底醒悟，坚决地和他离了婚。

玉娟带着女儿离开了那个让她伤心伤肺的家，身无分文，她向母亲借了几百块钱，借了两床被子，租了最便宜的房子，拿塑料袋纸被子铺地上睡。她开始学美容学理发，自己养活自己和孩子。由于她的善良能干和优秀，一位经济条件还可以的丧偶男人被她吸引，对她百般呵护疼爱，追求了好几年，终于被她感动，两个人喜结连理，过上了让人羡慕的幸福生活。

再说文林这一大家子吧，离婚后没多久，老太婆就死了，两个闺女家因为再没有人给她们做饭，也都各回各家了，文林也成了孤家寡人一个。后来他也谈了几个，每个都首先要求县城有房有车，最不济也要求给个彩礼十几万。倒也有个离异带着儿子的女人没提房、车，只要求把儿子共同扶养长大给儿子娶了媳妇就行，但她的长相确实不忍恭维，与玉娟的长相没法相提并论，他内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儿。也有别人介绍的相亲对象，一听前妻是被他打跑的连见都不带见的。就这样一拖再拖，五十多了还是孑然一身，曾经挺拔的身材也开始佝偻，脸上也多了许多沧桑，比同龄人面老了很多。

也不知道他那已经入土为安的老娘，看到儿子目前这个境遇是不是很是心安？

——  The  End——

张爱芳   林州市作家协会会员，林州市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从小喜爱文学，文章散见于《芝兰园》《林州党史》《太行文学》等。闲暇时光里，焚一炉檀香，烧一杯清茶，任思绪飞扬，随笔尖流淌，让字堆积成文，记录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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