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看台2502 | 林小冰:漫步龟龄岛
广东省作家协会主席 蒋述卓 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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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步龟龄岛
●林小冰
我喜欢洁净的小岛,清风石上过,有禅的意味。
坐着快艇乘风破浪,生命的快意和勇气,此时此刻都无比应该。惊魂稍定,同艇文友指着远处海中央的一道白线说,那里是被海水漫没的城墙,每年农历四月十二和五月十二,海潮退却城墙凸现。我自是没机会探究,听闻如此这般,残垣也是那个残法,断壁也是那个断法,那是一种胡杨的不死精神,倒下、被埋,有伤口有疼痛,从不言死。还未亲近小岛,已感精气可吞山河的风骨。
下了快艇踏上岸,小岛的天空蓝得像一滴千年蓝珀,海水也那样蓝,低调与低温,轻柔的、清澈的,蓝得几近宝石剔透的绿。干净的白沙滩,静静伫立的岩石,时光在它身上老掉了,它收敛了锋芒,躲在这里自在观风云。
龟龄岛,这座从名字到景致都跌宕出孤零情怀的小岛,隔绝尘世的华丽,隔绝都市的热闹,让我心充满了欢喜之意。我只能把她想象成素面朝天的女子,从不涂抹脂粉,洁净又简单的好,她又飘逸得像一首诗,一开口便令人情迷意乱。
岛以形似神龟凫水出名,头朝西,龟身向东横卧。岛上一口永不干涸的淡水古井,就在龟头与龟身相接的地方。从而诞生了老渔民毫无雅意的神话演义,即使让老井变得粗俗和突兀,但那饱含人间可爱的情意更值得细嚼。因了古井,岛上成为过往船只歇脚的福地。这是乡土气息,这么浓烈,从不讨巧,从不争先恐后去要什么,年复一年。我透过阳光探头去望井底,深邃莫测,泉水甘冽,泛着幽光的青苔穿破湿漉漉的石块缝隙,张狂着毅力。时间似乎成为古井一个人的天荒地老,隔着久远得模糊的烟尘与风雨,我仍然能感觉到往昔的岁月,泉水福泽子民的大爱,是那么宁静,又那么凛然。
人们很难对艳丽的风景情有独钟,却独爱慈悲的古井,独爱孤幽的小岛。它们比我们凡人付出更多去顺应时光的荒凉,不是对峙,毫无妥协,是见了真味自自然然的顺应。
过了古井,忽有一片野花撞入眼帘。紫红与深紫的山花开得正烂漫无比,天真明媚,像一个个跳跃的音符,浅唱轻吟着对小岛的心动。
岛上有座妈祖庙。庙宇的横匾“在水之湄”四个字,让我明心见性,格外有一种难言的蕴味。晓山入画的阔绰,这清凉的意象瞬间扑满了心里,使人觉得绵长岁月中面向波澜的不动声色,那么柔韧、醇厚。掌心合十,这份清凉与沉静使人更经得起磨砺,处身尘世,味不沾身。
逐级登阶,庙后是妈祖雕像和鹦哥石雕,再往南走,一路是褐色岩石,石上多见黑色物体。辚兄说,那是岛上山羊的排泄物,并有保持九十九只之说。岛上山羊已然活成了传说,活成人世的一种花枝春满。今日来得不巧未见山羊踪影,或许人多势众,山羊怕生躲起来了,或许这传奇山羊只与有缘人相见。他给我看岛上山羊和野兔的照片,真真是风水宝地乾坤大呀!
到了“南天门”,便能俯瞰整个神龟之象。头部是嶙峋巨石,石石相连,山峰是龟背,峭壁险崖的东北面则是龟尾。整座小岛一边是枝繁叶茂的绿树红花,一边是接引天地的湛蓝海水。站在龟背上,海风呼啦呼啦地吹,吹得黑发和裙裾共舞。海面多么开阔,开阔到没有边际,海水蓝得没心没肺,蓝得不染一丁点儿人间烟火气。就那样傲岸地站在天地之间,自成风景,夹裹着最自然最清澈的从容闲散。
龟龄岛曾经是海上贸易重要驿站,也曾经是海盗聚集地。那些明清民国时留在这里的历史,与眼前这朵芙蓉花朵对比起来,恍如隔世,金戈铁马已消失在岁月尘烟的深处去了。今天的小岛以这样独具的魅力,打通了自身的命脉,妩媚娇柔之外,自有一种静影沉壁的动人。
下得山来,树木铅华洗尽,绿荫如伞。走在沙滩,随意一坐,我被一点点蓝珀染成了最古老的孔雀蓝,目光转向海平线,那小小的冷峻恬静便支出来,和着那海、那山、那树。
时光在这里任意挥霍,坐在草棚下喝茶,听着海潮声声,海风阵阵,空气散发着甜腻的味道。海水泡出的光阴,俨然是惬意荡漾。所谓世间繁华几千年,岛中岁月容易过,无非如此。
在水之湄,有一个小岛,无所从来,无所从去。她在草堂沏了杯老茶等着我,一直等着。
她有个很美的名字,唤作龟龄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