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摘】《梨园轶话》之“剧界轶闻”(4)
● 《梨园轶话》出版于1938年,编者唐友诗为著名票友、新闻记者。该书虽多趣闻,然皆有一定事实依据,意在“借镜前辉,昭示来者”。
「老佛爷看马虎子」 为李连仲留下的笑谈
西太后专政时,内廷不时传戏,凡进内演戏的角色,差不多都是名伶,听说每次是上午九时开戏,各角于夜间三点钟,即须前往预备,入神武门须山筒子经过。角色中有因此路绕远者极感不便,后与管门人要求,每次出运动银六两,方由内西华门直入,已觉便利多多矣。但化妆仍在院中,即严冬亦不准入屋,一日:李连仲化妆,正值天寒,笔不沾色,出水成冰,李以化妆不成,当笑云:「让老佛爷(指西太后)看马虎子吧」,戏班中由此每遇相应之事,即做笑柄。
又有一日,西太后欲赴后台参观,传谕不准声张,即由二宫女相扶,进入后台。时唱戏人正在说笑,忽见太后驾至,立时止住。有伸手者,有吐舌者,一时皆不敢动。西太后大笑,当即下谕,赏与后台众人银四百两云。
金秀山老而滑头 大垜口贾福堂偷听四年 贾少堂谈话有瘾
花面贾福堂乃北京旗籍人,富学识,工书画,曾走八角鼓票,因嗓音向亮,自三十七岁始改习er黄,学铜锤花脸。初为票友时,最喜听金秀山演戏,屡思亲近,迄无门路,后探得秀山每日淸晨在宣武门外迤西大垜口喊嗓,当往偷听,秀山并不知也,贾由此获益极多,秀山喊啜与众不同,自到大垜口后,即连念带唱,非数出戏后不能走去,如御果园一戏每晨必对城墙演唱一遍,福堂因慕秀山之艺,曾请魏锡斋先生代为引见,秀山知福堂正习花面,自此再来喊嗓,时间竟尔提前,福堂赶来领敎时,秀山已然入城,即使偶尔相遇,秀山则改喊老生矣。福堂恍然大悟,于是黎明即起,奔至大垜口,不与秀山晤面,乃潜藏于垜口之旁偷听,如是者四年,即遇天降大雪,亦必携扫具前往,五十岁时已会戏甚多,每次公演均得人之赞许,经人介绍拜老伶工方洪顺为师,入梨园界做艺,遂享盛名。福堂有子少堂,天资聪颖,极孝父母,曩在报子街居住时,与张春彦住于对门,春彦因喜少堂,收为门下,敎授老生,在北京曾一度享名,后赴沪献技,历十余年始返,现搭各班演剧,声誉日隆。少堂有特性,每日若至某处闲坐,则日必一往,如西单北英美大药房,义新园澡堂等处,均系固定去处,晨起必至药房,午后必往澡堂,其目的乃专为找友人谈话,据其语人云:「每日不吃饭均可,若不说话,真为难事也。」
麻穆子「满不在乎」 荒腔走板不够调一人占全 演戏时倒好居然喊进后台
已故花脸麻穆子,演戏一生未得要领,所谓「荒腔走板不够调者」,竟被穆子一人占全,虽然如此而戏班仍喜用之,因其嚷音宽亮,每次演戏,听众开心必笑,无形中亦可挂座也。某日麻穆子在广德楼演戏,正化装黄鹤楼张飞,适内廷传穆凤山入内唱戏,传戏官员遍寻无着,忽闻广德楼有穆子演黄鹤楼,即往传之,遂误麻穆子为穆凰山,勒令随去,麻急呼曰:「我是麻穆子,不是小穆子!」闻者大哗,官人亦笑而走去。
麻穆子与谭鑫培演卖马,饰单雄信,借马走时,起呌头麻应念「二哥,小弟此去多者半月,少者十日,定将马送还」不料麻一时错误,竟念为「小弟此去多者十日,少者半月」观众大笑。饰王老好者则为王长林,当秦琼赞单雄信为好朋友时,王问谭谁是你的好朋友哇」,谭答「单二员外,王笑云「他还是你的好朋友哪,日子都不跟您说淸楚啦」,观众知王嘲麻,咸鼓掌喊好不已,时麻正在后台卸装,闻得此种嘲笑之声,当向同行云:「王长林这一句话不要紧,倒好都喊进后台啦」。
又麻与谭鑫培演失街亭饰马谡,至斩谡场,谭令将马谡斩首时,马急出帐应跌足念「该轩哪」此系全场最精彩一幕,麻忘此词,意改作三笑。老谭见状大惊,乘势遂向其开玩笑,将其招回,问:「为何发笑」。麻一时无词张口结舌,听众又无不捧腹。
学戏不求甚解 某花面之现丑
唱戏要开智识,学戏也要有智识,否则,定无好果,笑话百出,某著名花脸,当初学戏时非常心死,先生如何敎之,伊必如何学之,打龙袍一戏为其最拿手之剧,包丞上金殿时,唱至「撩袍端带上龙廷」之句,应有「挖门」之做工,先生每敎至此处,必告以「挖门」,该花面,亦必学说,后在戏台上演唱,因嗓音宏亮,唱至此处,聆剧者大叫其好,讵该伶唱完此句,进金殿时乃大呼「挖门」听戏者无不大笑云。
又武丑傅小山,有叫锣鼓之毛病,如演戏应起什么锣鼓,必大喊锣鼓之牌名,告之场面,凡挨近戏台之观众,皆知傅伶之怪现像。
梨园中的佳耦 沈曼华——小兰芬
梨园界对于婚姻一事,起初非常固执,现在似稍开通,先时有女决不外聘,有子亦决不娶外界之女,此种风气在该界相沿最久,故梨园子弟多半皆属亲戚也。
梨园行人彼此结婚,要属沈曼华小兰芬之一段奇缘最为有趣,在他们结婚的时候,种种情形,已在报纸上面刋载,但是以后新闻甚多,不但报纸上看不见,就是外界的朋友们也无从知悉了,现在特意把他写出来,想阅者定然爱看或者还会羡慕哩!
曼华本来是个唱旦角的男性,兰芬却是个唱老生的女性,他二人若在戏台上表演什么「探母」「武家坡」等等一类的戏剧,定然是一对颠倒的夫妻,可是他们真正结婚之后,关于夫妻的问题,又倒过来了,你说这是多门有意思啊?
兰芬素喜男装,与曼华结婚的那天,因为不得不装起新娘子来,不定怎么难受的穿了一回女人的服装,而结婚之后,仍然又恢复了他的故态,还是男子装束,曼华和兰芬是一对有情的鸳鸯,所以要做到真正夫唱妇随的途迳,故对兰芬举止动作并不十分反对。
他夫妻精神已然合作,一切问题皆可解决,日子一久更成习惯,非独起居饮食是一样的,就是穿衣服亦必一律,不知底细者若看见他们二位,决不敢以夫妻呼之,多将他们二位比作兄弟,他夫妻听见这种论调只好一笑置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