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闽南,吆喝声响起才算酒桌开始:细说划酒拳中的闽南文化
·“做堆的”,喝一杯
传统闽南人其实不爱称兄道弟,因为兄弟二字一般用来称呼真的有血缘或结拜意义上的兄弟。闽南人喜欢用“做堆的”,来称呼关系亲密的朋友。这个“做堆的”,在闽南语一般是指有空时会一起喝一杯的涵义。我觉得这个词比被滥用的“兄弟”这个称呼,要有内涵意蕴得多。
在闽南传统“做堆”喝一杯时,对所谓敬酒的礼俗一般不太在意,所以你坐上酒桌一般不必担心要先敬谁后敬谁,真要敬酒,从身边开始从左到右敬一轮就好。对闽南人而言,要等到划酒拳的吆喝声响起,才感觉酒桌正式开始了。这种糅合了呼喊、猜字游戏和饮酒礼的形式,对于闽南人有一种很特殊的魔力,不需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不需深入的交谈和信息交换,在划酒拳的快乐中很多人认识和认定了自己的朋友圈子。
·闽南划酒拳的规则
闽南划拳的基础规则和其他地方差不多,就是每人单手伸出0-5个手指,猜两人加起来有多少。还有只要出超过1个手指,就必须有大拇指,也就是“拳不离拇”,这个好像大部分有酒拳的地方都有这个规矩。
另外,划拳中有禁拳的规则。最普遍的一条是禁“土拳”,所谓土拳是你所出的数目和你喊的数目无法匹配,比如你出四个却喊三,或者你出一个却喊七。然后闽南大多地区是禁喊五,还有少部分地区禁喊零和十,这些后面还会详解。
对于出现了喊禁拳的情况,各地的规则也略有不同,有的要罚酒,有的则喊的人闻一下酒杯以示歉意——这同样是中国人乡土饮酒礼的遗风,也有的则“有喊无中”,就是喊中了也不算,继续喊下一拳,以便不打断划拳的流畅感。
·酒拳中的数字涵义
闽南划酒拳中每一个数字一般有对应的不同的用字喊法,所以喊的过程中会听起来很有韵律感。不过你要记不住,只喊数字也无妨,不影响划拳的快感。
零,一般喊“对”。零等于两个人什么都不出,看起来像是两个拳头在相对。北方的酒券里把“对”叫“一对宝”。但可能是因为觉得这种拳头相对有“王见王”的直冲意味,所以闽南有些地区如惠安东部的划酒券中还禁喊“对”,这个实际上是有儒家饮酒礼的内涵体现的。
一,喊“当” (闽南语发作dong)。闽南人竖大拇指赞扬他人的时候,一般搭配的口头禅就是“一当”,有第一流、独当一面等涵义
二,喊“好”。有哥俩好,夫妇好合等涵义。
三、四,闽南很多地方的划酒拳对三和四,没有特别的喊法,就是习惯直接喊“三”和“四”,或是喊“三个”和“四个”。其实闽南语中要找出三和四的典故,如三才、四季这样的用语并不难,那为什么习惯这样喊呢?笔者猜测和易经可能有一点关系,易经的卦六爻从下往上,一、二,代表地;三、四代表人,五、六代表天。我们俗语说一个人不三不四,说的就是他人不像人。在酒拳中“三个”、“四个”的“个”应该就是指处于天地间的人。这个猜测并非没有根据,后面解说“九”和“十”还会提到。
五,在闽南大部分地区是禁喊“五”的。因为喊五的话你就怎么出都不会错,闽南人觉得这样会让游戏缺少了回转的空间,会影响划拳的乐趣,所以大部分都有“禁五”的规矩。
六,连。一般解释是取四方上下六合相连的寓意,除此之外,“六连”应该也和易经六爻成象连通天地人的寓意有关。六,也有喊“顺”的,取六六大顺之意。
七,窍。取人双眼、耳、鼻和口的七个窍孔之意。也有说七巧之意。
八,仙。取八仙过海之意。
九,魁(闽南语喊kuai),是指居首,最大的意思。这个和中国传统文化中以九为尊有关。
十,满或全。在闽南有些地区也禁喊满,这个同样和易经忌满忌盈不用十的思想有关系。
闽南划拳的胜负一般采用三拳两胜制,一拳定胜负的方式叫“拱牛”,这个词语在闽南语中多少带有点野蛮的意味,这背后也透露了闽南人对于酒桌文化的一种礼节观。
闽南酒桌上的划拳模式也是一种小社会样态,比如有擅于划拳的会跟每人划上几拳打通关却没有输几杯,这人一般是活跃气氛的主角;有分“国”(阵营)对决的;有两人划十拳以上的单挑;不会划拳也没关系,可以参与进去当替输的人喝酒的角色。
其他诸如第一拳时要一起出一喊“两好”、连赢数拳要主动陪喝等俗则各地不尽相同,但背后的意味其实是一致的,都隐含着闽南人的为人处世哲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