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峥嵘：大傻略传
大傻略传
一、老家
大傻，90后，太行山里某村人。听村里人讲，他小的时候贪玩，每每傍晚，他妈妈就会站在村口喊；“大儿”。有村民说，不对，是喊“达儿”。哎，不管是喊什么吧，反正又因为他傻里傻气的，时间一长，村里人都叫他大傻，倒把真名给忘了，只知道他姓张。
村里人说，大傻其实不傻。说他傻有三点原因，一呢是他外表形象不好，个子矮不说，还膀大腰粗。大脑袋大脸盘，小眼睛小塌鼻子，还有那厚厚的嘴唇。人嘛，总是不自觉的就成了颜值控。二呢，就是他憨厚，太憨厚了。最后就是他父母去世的早，没人照顾。
其实， 村里人还是挺同情大傻的。大傻三岁的时候，他父亲在去县城的路上出了车祸死了，肇事者逃逸，始终没有找到。到了他十岁的时候，他母亲因病也死了，也许是对她的儿子有太多牵挂，临终也没能闭上眼睛。大傻却和往常一样，放了学就在村里疯来疯去，没有半点伤心。乡亲们看到这一幕，只能摇头叹气了。还有人说，没有半点伤心的还有一个人，就是大傻的叔叔，只是没人注意而已。
然而，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
出殡那天，穿着孝衫的大傻，本来因为人多还很高兴，可是，当村民们把他母亲入殓要盖棺的时候，大傻疯了一样阻拦，手里拿着笤帚，谁靠近棺材就打谁。最后还是几个青壮年把他摁倒在地，随后把他抬到街上看着。大傻边哭边喊；“俺妈有病，盖上盖儿，俺妈受不了啊。”那撕心裂肺的哭喊让在场的每一个人即惊讶目瞪口呆又感动的无不落泪……在去坟地的路上，他又跑到棺材前说；“恁们把盖弄开吧，我瞧瞧俺妈，她受不了啊。”村里的老家长就赶快让人把他抱走。到了坟地，村里人为了能顺顺当当把他的母亲埋了，专门找了两个人看着他。棺材下了墓穴，然后年青人一铲一铲往墓穴里扔土，他在坟地边又是大声哭喊着，拼命地想去阻挡却又被人死死的抱着摁着；“俺妈只是病了，没有死，恁们不能把俺妈埋了！”……
等完事了，村里人把他抱到坟头，摁着他的头给他母亲磕了四个头，然后他叔叔抱着他跟着人们都回家了。
面对生死离别，一个十岁的孩子又能怎样，村里人说，那时候，常瞧见大傻放学后就跑到他母亲坟上嚎啕大哭，哎可怜的傻孩子！
事后，可怜的孩子便跟着他的叔叔一起生活。他的叔叔那时候还没有结婚，不愿意收留他，迫于乡亲们的劝说才勉强答应下来，只是大傻家里那座破房子和几亩地都成了他的。大傻的叔叔不务正业，家里又穷，大傻小学四年级没上完就辍学了，接下来便是下地劳动和浑浑噩噩的生活。
大傻十八岁那年，他叔叔要结婚了。模样依旧傻里傻气的他，高兴的在村里逢人就说这事，但他不知道，那个未过门的婶子比他叔叔对他还坏。村里人总是嘲讽问他；“恁叔就要结婚了，你啥时候也结婚啊？”接着有人又问；“大傻，你要不要老婆？”
老婆是怎么一回事，大傻不清楚，只知道娶老婆肯定是好事，不然，村里每年怎么都会有人家里挂起喇叭，欢天喜地的娶媳妇呢？
这个时候，大傻便傻笑着说；“要！要！”
“那好，今儿夜里十点，你在村东头小桥下等俺，到时候俺给你领一个来。”
大傻低着头不说话。
“你看看，你还不信，骗你对俺有啥好处？再说啦，你要把握好机会，不去可是一点机会都没有，错过这村就没这个店了啊！”
“中！”大傻红着脸说。
一个人的 幸福永远都不是从别人嘴里得到的。
那天晚上，大傻真的去了，又是晚秋时节，夜黑风冷，在小桥边等待的大傻，除了等来初升的太阳，其它的什么也没有。
这样的捉弄，村里人只是当作一种消遣，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羞愧与自责。所以这样的捉弄依然继续着。
“大傻，要老婆不？”
大傻没有吭声。
“嗯，今晚你去西边黄村，进村第二家，他家房后有两颗大杨树，俺就在那里等你。”
“你骗人，俺不信。”大傻摇了摇头说。
“俺在那里等着你呢，你有啥不信的？”
那天晚上，大傻还是去了。在人家门口站了半个多小时，才鼓足勇气进了院子。院子很静，感觉自己每一个脚步声就像一颗响雷。堂屋的门开着，一盏节能灯让屋里充满了柔和的光。大傻小心翼翼的伸头瞧了瞧屋里，一个小孩默默依偎着一位脸上有泪痕的青年妇女身边，旁边有一对老年夫妇，对面坐着和大傻差不多大的年轻人，这家人好像有什么心事，每个人都不说话。大傻轻轻的进了堂屋，这家人惊讶的看着他，一个老人问“你是谁？弄啥咧？”
“俺是大傻，”大傻带着羞涩解释说；“俺村那谁让俺来这，他说在这等俺，说是给俺说个老婆……”
话没说完，青年妇女拿个笤帚打了过去，边打边说；“放你娘的屁！”
大傻转身就跑，但已经来不及了，四个人早已到了眼前，噼里啪啦一顿暴打。大傻像是战场的败兵落荒而逃。
后来才知道，那青年妇女的男人在工地出事死了，那天中午刚埋完，晚上大傻就去了……
莫名其妙挨打的大傻，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手和脸上还好几处伤，恰在隆冬时节，等到来年正月才完全好。
这样的事情，让大傻的叔叔婶子更加讨厌他，甚至是讨厌他的一切。恰好正月里有一个公司来村里招农民工，在村里呆了三天，他的叔叔最后一天晚上才知道，第二天便火急火燎的让他去了。
大傻拎着伴随自己多年的被褥，走上专门来接农民工的大巴。上车前，他转过脸看了看自己的家乡，看了看自己住过的老房子。他想去母亲的坟前跟母亲说一声，但一切太匆忙已经来不及了。
（未完待续）
玉峥嵘，原名夏建雍，字，朝石。淇县石佛寺村人，文学爱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