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归侨的故事(第305篇) 印尼归侨林本吉的“名牌”人生
林本吉先生照
老归侨的故事(第305篇)
印尼归侨林本吉的“名牌”人生
作者- 邹丹
说起林本吉,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深圳华侨城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归侨更不必说。
究其知名度高的原因,首先是他的外貌。身高仅只1.61米的他,皮肤油黑发亮,眉毛也浓黑,黑眉下的一对眼神更是黑亮黑亮。虽然黑,整个人看上去显得可精神,从里到外都透出一股精明和机灵。再配上那一件件花色不一却四季不离身的格子衫,穿在他身上特别与众不同。如果他开口说话,会让初次与他打交道的人莫名其妙,这是什么话?怎么像一个外国人说汉语?
是的,他是一个归侨,1961年从印度尼西亚(以下简称“印尼”)归国。与其他归侨不同的是,他回国时已经在那片国土上待了22年,故他讲话印尼口音很重。
都说人老了会变得沉默,不爱说话,可林本吉现在81岁了,还是那么健谈,笑声爽朗。他高兴起来嘿嘿笑着的时候一点都不像年近古稀的人,可以想象他年轻时该是多么活泼热情。也许正是因为他开朗的性格,当年才被印尼东加里蔓丹侨团组织的侨领相中,要他与另一人带着800名华侨归国。
后来他坦陈,其实回国的动力除了外部环境的变化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爱上了一个漂亮的华人女孩。女孩是福建福清人,名叫林秀兰,他们年龄虽然相差只有几岁,却是师生关系,林本吉教她外文。当得知她的父母不久将带着全家人回中国的消息后,他的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的难受。“不行。我也得回国”。想明白这点,他把想法首先透露给了三姐。算起来他跟这个姐姐最贴心。前面两个姐姐都结婚嫁人了,只有这个姐姐一直带着他们这些弟妹。三姐一听直摇头,说爸爸妈妈肯定不同意。
果然。家里人一片反对声,尤其是母亲,一听说这事就开始掉眼泪。这位早年生活在法国、当年也是被长得高大漂亮的林玉来吸引而漂洋过海来到印度尼西亚的中国女子,虽然年轻时也曾浪漫多情,虽然生下了13个孩子,其中6个男孩、7个女孩,此时却反对她的第8个孩子林本吉远离父母亲人。因为这个孩子特别懂事,小小年纪就会去外面“找钱”,为家庭减轻负担,那阵她在医院生下三胞胎,也是他每天给自己送饭。
如今已是八十多岁老人的林本吉仍然记得当年母亲用双手捏起纱笼(一种印尼服装)去揩擦泪水的情景,他当时很不理解母亲,摊着双手对母亲说:妈,你看我们有这么多兄妹,全部都待在一起不一定好,有一个两个离开或者生活在中国不是也很好吗?你还可以来中国。现在印尼对华人不好,说不定以后更不好,你们都要回中国。见母亲仍然泪流不止,他狠了狠心,跺跺脚说如果有第二次排华,也许他就再没有机会回国。而他是一定要回的。不幸被他言中。他们那次回国是1961年的3月,后来几年印尼社会排华情况越益严重,祖国再也无法派去船只接华侨们归国了。见儿子去意已定,母亲韩蓝英不再阻止,虽然她心中仍然不舍。
她从身上掏出一个金戒指,对他说:“既然这样,那也没有办法。我什么东西都没有给你,就只有这个戒指,万一哪天你找了对象,成了家,就把这个给她。算是我的一点心意。”母亲还说了一句话,这句话让他记住了一辈子,母亲说你将去的是一个新的地方、新的国家,你一定要做一个对这个国家有用的人。母亲的话使他心情十分激动,冲动之下他想都没想,就回答母亲说妈妈你放心,我如果回中国后不成人,没有名牌(指名声),我不会回来见你们。我肯定是拿了牌才回来见你们。林本吉没想到,自己这句近乎赌气的话竟变成了活生生的现实。
29年过去,他才第一次回到印尼探亲。从飞机上下来,看到三姐还有几个弟弟妹妹围了上来。他第一句话就是:爸妈呢?家里人吞吞吐吐地告诉他,父母亲其实早就不在了,在他走后没几年就先后离世了。他一拍腿:“哎呀,你们怎么不说啊?起码应在信里说一声啊。”他在中印建交后第一时间买票回来,还以为能看到父母亲呢。家人继续和他解释,是怕你伤心,怕你出什么事,才不敢和你说的。他拍了拍脑袋,这事确实也不能全怪姐姐和兄妹。相隔千山万水,除了让他伤心又有什么用呢?最小的妹妹还告诉他,家人在清理母亲的遗物时,一打开她的枕头,发现下面全是林本吉的照片。照片已变得模模糊糊,那是母亲的泪水浸湿而成。听到这里,他的泪水再也忍不住。
过去这些年他很少或者说是不愿回忆过去,母亲的那双泪眼始终印在他的心头。他记得那一天,1961年3月的那一天,真的要离家了,母亲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看,他真是不忍直视这双眼睛。便去看父亲,父亲这些天始终沉默不语,他想得到父亲一句两句的叮咛。父亲终于开口说话,他没想到父亲会讲出这样的话:“记好了,你千万不要去台湾。台湾不好。你要么去中国,要么去香港。”
台湾是父亲的故乡,为何不好?年轻的他不敢问。父亲家教甚严,他知道该问的问,不该问的就别张嘴。这些年他紧遵父嘱,一直没有踏上过台湾岛。对于他自己的出生地——印尼最大岛屿东加里蔓丹,他却永远也不会忘记。他在这里生活了22年。22岁,对很多年轻人来说,还是一个相当稚嫩的年龄。可对林本吉而言,他早已是父母的得力助手。
在他的记忆里,他八九岁就开始四处“找钱”。怎么找?他记得自己做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每天早早地起床,撒开双脚丫帮人拿菜拿点心到集市卖,以换取些许零钱,用来买早餐、书和笔。中晚餐吃的饭也从来不是硬实饱满的那种,而是绵绵的,比稀饭强不了多少。其实就是米放少了的缘故。但也只能天天闭着眼睛吃。至于下饭的菜就是木薯叶、苦瓜叶或香蕉的蕊煮了拌酱油吃。顿顿都是。不是父母心狠,对于一个有着15口人而且只有父亲一个人工作的家庭来说,要生存,该多么难,需要未成年的孩子早早走上社会去谋生。“我没有童年。”这句话从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嘴里说出来,格外让人惊心。童年的印痕已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底。
林本吉离开父母亲人只身回到中国,到汕头后,他并没有觉得多么孤独和不适,不仅因为在他的身边有年轻漂亮的女友,更是因为这800名归侨中大部分是侨生,还有每顿都能吃上结实饱满的大米饭,这种腹间饱暖的感觉真是太好了。他分出大部分心思安慰这些刚离开父母家人、因饮食不习惯和想家等闹情绪不吃饭的学生,劝他们说:国家正在遭受自然灾害,6亿人都没有饱饭吃,没有衣服穿,可共产党和毛主席还是决定把我们接回来,没有哪个国家能做到。只有中国。与同胞们比,我们的生活已是很幸福的了。因为国家无论怎么困难,对归侨的供应还是正常的,不会挨饿。这些学生似信非信地望着这位曾经教过他们的年轻的老师,他讲的似乎有几分道理,如果再哭闹或消沉下去也没多大意思,便一个个地收起了泪。
林本吉没有像绝大多数侨生那样去各个华侨补习学校去读书,他与其他两百多人一道被直接分配到了惠来县大南山华侨农场。两年后又转去了台山县海晏华侨农场。这是一个新成立的农场。1963年初,为了扩大归侨的安置量,中侨委决定在当时佛山专区的台山县创办农场。建场前,这是一片滩涂湿地,生长着一望无边的红树林。此地虽然依山傍海,自然环境优美,但要在这片滩涂上建立家园,其艰苦程度可想而知。
首先是筑海堤、挖渠道、修建安置房和道路等。1964年2月,省侨委从大南山农场抽调100名干部组成先遣队,林本吉在名单之中。眼前的荒凉景象让初来乍到的他们吓了一跳,好在那是一个敢想敢干的年代,台山县从各公社动员了五千多民工,一场声势浩大的筑堤挖渠工程开始了。在林本吉的记忆里,就是没日没夜地干活。到1964年底,一条长达7公里的海堤巍然屹立在人们面前,虽然它只是用滩涂泥构筑而成,毕竟把汹涌的海水挡在了外面。然后是漂亮的住宅区、办公房、公共食堂、卫生所、幼儿所,林本吉的女儿很快就成了幼儿所小小班的“学生”。
“要想在这里开垦种稻子,得先种水草以改善土壤。”在农场工作生活了19年的林本吉,还记得刚来农场时当地百姓对他说的这句话。他开始不太明白这句话的真正含意,直到五年过去,土壤改造过程基本完成后,他才了然于心。
在开头这五年,他与大家一样从事体力劳动,工具就是一根扁担、两个箩筐、一把锄头,当地人形象地把它称之为——“1007”。后来农场领导见他心眼灵活、与人打交道的能力强,便把他抽出来跟一个叫“黄连英”的工程师学施工管理。十几年时间,他从每天抬木头开始,一步步成了一名“质检员”,负责农田基本建设和工程管理的技术人员。正如他自己开玩笑说,他是“社会大学”毕业的,什么东西都是在社会上靠自己慢慢摸索学来的,有时还要偷偷摸摸地学。原来他的老师虽然人很好,技术也过硬,但不善于表达,所以他还要有“眼到、手到、心到”的本领。
1980年调入深圳后,他被安排在沙河华侨企业公司的“基建办”工作,参与了当时东组团、西组团荔枝苑知青楼、光华街石头房及康佳厂房、华侨城小学、中旅学院等这批早期建筑的建设管理工作。
1983年被抽调到市里参与全国第一高楼“国贸大厦”的建设工作。那两个月时间,他见识了什么叫深圳速度。所谓“三天一层楼”完全是靠硬干、靠实干干出来的。为了赶时间,国贸大厦采取了千人大兵团作战方式,人不够,从全市各个单位抽,甚至从省外抽调人员,设备也是采用最先进的进口设备。虽然林本吉只在里面干了两个月的活,但让他体验到了那种“争分夺秒”。林本吉介绍,像他这样的技术员也全部实行“三班倒”,24小时都有人在岗,工人们更是放弃了全部休息时间,日夜奋战。为了奖励工人,工资上采取了“多干多给”“上不封顶”的奖励政策。虽然他的工作就是在现场监督倒水泥、捣钢筋的工作质量,杜绝偷工减料现象发生,实际上工人们很自觉,很少有返工现象发生。“他们都感到光荣和自豪,因为全国第一座高楼就要通过他们的手建成了,哪里会不注意质量呢?他们人都很朴实。”
林本吉坦言,刚来那阵子他日子很不好过,思想上还发生过动摇。主要是条件太艰苦了。住茅棚不说,一下雨房间里就被水“围堵”。工资只有83.5元,比农场高不了多少,可他每餐要吃1斤米,也不敢买肉鱼等荤菜吃,抽烟是8分钱一包的“经济”牌香烟,后来觉得这样便宜的烟实在拿不出手,干脆不抽了。但即使这样每个月也剩不了多少钱寄回家,农场还有2个孩子要养活。还有一样令他烦心的事,就是工作场所周边基本没有任何生活设施,买张邮票还要到白石洲,而那时用邮票的机会还很多,因为联系家里主要靠写信。这时有两个人对他产生了积极的影响。
第一个是当时国务院侨办派来进驻光明华侨电子厂并任厂长的罗振辉,外人都称之为罗处长,来深圳前的职务是国务院侨办直属企业——“中国华建公司”的副总经理,也是马来西亚归侨。刚开始,林本吉不知道罗振辉的归侨身份,其实罗振辉的父亲罗带是马来西亚著名华侨领袖,因家境贫困才12岁就被卖到马来西亚做童工,后来经商成功,投身革命,在日本人的大牢关押了一年。罗振辉继承父志参加了革命,为了躲避敌人的追捕于1948年离开归国。1981年2月被国务院侨办派往深圳进驻沙河光明华侨电子厂的罗振辉可谓是临危受命。此时的光明华侨电子厂已开业一年多时间,由于该厂是全国第一家合资兴办的电子厂,双方都派有管理人员,在日常的生产管理工作中因观念差异出现了一些矛盾和问题。此时,中央主管领导提出:合资企业是新生事物,我们要善于同国际资本打交道,要派强一点的干部下去抓,一定要办好几个合资项目,不断总结经验,完善立法。使命在身的罗振辉进厂后首先从改善中外关系入手,坚持以经济效益为中心、且平等互利的原则,取得了港资人员的信任,合作出现了良好局面,1981年全年实现总产值1672.49万元,比1980年增长463.6%。就是这个做工作很讲究方法的罗厂长对林本吉说:老林,你不要走,你不要只看到特区现在的一副乱摊子,你要看到特区明天的沥青水泥路。特区的明天肯定特别美好。你回去干什么?你是一个归侨啊!望着语重心长的罗处长,林本吉无言以对。尤其是在交谈中知道罗处长也是像他一样的归侨后,他更加觉得惭愧。
第二个人就是他的老婆林秀兰。她写信来说,你不要想到还回农场,你临走前说过一句话,“好马不吃回头草”,你可不要忘了。林本吉一拍脑袋,是喔,当年农场硬是不肯放他走,是他软磨硬泡了近一个月才肯放人的。自己确实是好不容易才来了深圳的,怎么一有点困难就想打退堂鼓呢?为什么他就没有罗处长的那种眼光呢?都是归侨。想到这里,他不觉脸红心跳。就这样,他留了下来。而对罗处长这个人,虽然其两年多后就离开了深圳,之后再也不曾见到,但一直记得,后来听说是在国务院侨办副司长位上退的休。“一个好人啊。”林本吉念念有词地说。
决定留在特区继续奋斗的林本吉再没有萌生过去意,他后来去了手袋厂,担任副厂长职务,华侨城建设指挥部成立后,参与筹备华侨城房地产公司,后来任公司经营部业务主管。1986年8月26日,华侨城建设指挥部决定成立侨联并召开第一次归国华侨代表大会,这既是该部成立的第一个群团组织,也是深圳市成立最早的基层侨联组织。林本吉作为代表参加了这次会议。1989年6月18日,华侨城建设指挥部召开第二次侨联代表大会,林本吉当选为侨联副主席。
为何会选自己?林本吉笑称,大家公认他虽无内才却有“外才”,也就是心眼灵活,善于与外界打交道。当年,他带领侨联部分代表去香港访问,当时这在华侨城的侨界可是一件不得了的事,让归侨们津津乐道。四年多过去,在1993年11月7日召开的第三次侨联代表大会上,林本吉再次高票当选为侨联常务副主席,专职负责整个华侨城侨联的日常工作。在华侨城集团工作的十多年时间里,他做得最多侨务政策的落实,包括给大家分房子,到省里争取归侨入户指标,给个别归侨及侨眷介绍工作等,到后来,甚至有个别归侨三十多岁了找不到对象也来向他求助。他声称,违反原则的事情不干,但其他工作和生活上的事只要能帮到忙,他都会尽力而为。有人笑称他是“归侨们的娘家人”。
在对外的联络宣传上,林本吉的工作也可圈可点,他参与了华侨城很多外事接待,尤其是来自东南亚各国领导人的接待,对外积极宣传华侨城的建设和所取得的成就,鼓励华侨来中国投资经商,这点也得到了集团领导的高度认可。在1998年的一次侨联工作会议上,集团董事长任克雷对即将退休的林本吉各方面工作给予了高度评价,尤其称赞他“对外联络工作花了不少心思,很好地宣传了华侨城。”林本吉说,对任董事长的夸奖他实在不敢当,不过是把1989年创刊的《华侨城通讯》发到每个来访的嘉宾手上,让他们了解华侨城、关心华侨城,来华侨城投资创业而已。
正是他的这副热心肠,让林本吉渐渐成了华侨城的“名人”一个,从1987年12月他被南头选区选为深圳市市区第一届人民代表大会代表算起,在不到十年的时间内,各种社会职务及荣耀找上门来:1991年4月,经深圳市第一届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第二次会议决定,任命他为深圳市人大常委会侨务工作委员会委员;1992年因在侨务工作中成绩突出被深圳市侨办及侨联授予“先进个人”称号;1993年加入致公党,第二年即被致公党深圳委员会评为1994年度先进党员;1997年元月被选为深圳市南山区第一届政协委员;2008年12月广东省侨联给他颁发荣誉证书,以此表彰他为广大归侨侨眷和海外侨胞服务。
2012年4月17日,在林本吉退休14年后,深圳市委统战部副部长、深圳市侨联主席孔爱玲一行还赴南山华侨城林本吉家中探望了他及家人,称赞他在侨务工作中所做出的贡献。2014年深圳电视台对他进行了人物专访,介绍他的事迹,后来在文旅综合频道进行了播出,引起较大反响。
此外,作为文艺爱好人士,他还是以印尼歌舞而闻名深圳的南山沙河街道印尼舞蹈队以及乐队的最早的队员,也是该队最重要的成员之一,即使退休了,始终热心参加各项演出活动;2012年,在大南山华侨农场成立52周年之际,他与旅深印尼归侨黄清保等人积极筹备了深圳市大南山华侨农场旅外侨乡亲友联谊会,为侨乡亲友搭建了一个聚会联谊、增进友谊的平台,市侨联主席孔爱玲、副主席莫静璇出席了该成立大会。林本吉真的像当年他对母亲许诺所说的那样,拿到了不少“名牌”,但这不是靠运气得来的,与他几十年努力辛勤工作分不开。
如今虽然已过八十岁,他仍会经常出门溜达,只见他眼戴一副墨镜,手持拐杖,稳稳地行走在沙河华侨城的大街小巷上。不时有人停下来,喊他“林叔好!”或朝他点头致意。“你好。”他也礼貌地回应对方。问他认识他们吗?他说大部分认识,也有只是面熟的。一次,有个戴帽子的人大声地对他打招呼:“林副主席,健康长寿!”这次,林本吉停了下来,认真地打量对方。“你是......啊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对方脱掉帽子,露出花白的头发,眼睛笑成了一条缝: “林主席,当初幸好没有回去吧?不然亏大了。你看现在这里多好!”说着朝燕晗山、生态广场的方向一挥手,潇洒地离去。
虽是冬季,不远处的燕晗山公园仍然露出隐隐的绿意,沙河人爱它,把它称为城市的“绿肺”,因为它常年不断地向四面八方散发沁人心脾的气息。山下的生态广场从来都是热闹的,人们在这里蹁跹起舞,舞者多为鹤发童颜的老人。“那当然”。林本吉对着他的背影咕噜道。这个“当然”,指的是他当年肯定不会回去,还是回去了肯定会后悔,只有他本人知道了。天色向晚,林本吉坐上了“486”公交车,几站之外,是他温暖的小家,带大了几个孙子外孙的他虽然已四世同堂,但仍坚持和夫人林秀兰住一套独立的房,过二人世界的生活,而且连钟点工也不请,什么家务都是自己动手做。“人长有一双手,能动还是自己来吧。”这是他的看法。他真是一个有思想、有个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