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脚没踩过来,它们就凑齐了一桌麻将
若以“蓬”字来组词,你会想到那些词语呢?蓬蒿、蓬勃、蓬头垢面、蓬荜生辉……“蓬”是一个形声字,从艸(同“草”),本义指草名,而通过上述词语我们可以知道,“蓬”同时又有散乱、茂盛的意思。
李白曾表达过自己对“蓬蒿”的不屑:我辈岂是蓬蒿人。不过,这样散乱、茂盛又平凡的形象,却和今天的主角一年蓬非常吻合。
素面素心的一年蓬。图片:严靖
从乡野到远方
杜甫也曾借蓬,来比喻自己的漂泊不定:“蓬生非无根,漂荡随高风。天寒落万里,不复归本丛。”当然,这里的“蓬”指的不是一年蓬,但是这样的描述与一年蓬种子的传播方式倒是非常贴合,一年蓬正是以它能在空中随风飞舞的种子占领北半球绝大多数地方的。虽然漂泊不定,但也乐此不疲。
每年夏天,当你行走在乡野之间,一低头总是能看见路边的白色小野菊。它可能是这个季节里最为常见也最蓬勃的野花了。一年蓬花朵众多,黄绿色或黄色的管状花聚在中央,白色或淡蓝紫色的舌状花排列在周围,共同组成一个盘状的头状花序——郊野中,一夏天的绚烂就是由这众多的头状花序打造的。在城市的公园里、马路边、墙角下,也都可以看到它们的身影。
每次讲到菊科植物,总忍不住一再介绍它们的头状花序。图片:Fan Wen / flowersview
其中,管状花是两性花,而舌状花是雌花。若以一个头状花序作为一朵“花”,则在每个分枝最顶端的花朵最先开放,然后自上而下依次开放,花期从五月持续到九月。授粉完成后,边缘的舌状花慢慢凋谢直至枯萎,像被雨水打湿的乱发,胡乱地抹在脸旁。
当果实(瘦果)成熟,舌状花就完全凋落了。成熟的瘦果顶端具有冠毛——虽然不如蒲公英的冠毛那般轻柔飘逸,飘扬起来像诗歌般美好——能帮助细小的瘦果飘到远方,到达更多的角落。
一年蓬果实,飞舞的冠毛带着瘦果一起飞。图片:严靖
练就一身本领
一年蓬是越年生植物,夏天开花,秋天结果,秋冬时种子发芽,以幼苗阶段度过寒冷的冬天。它是三倍体,主要以无融合生殖(不发生精卵细胞融合的一种无性生殖)的方式繁衍后代,在大多数情况下,每株一年蓬可产生数以万计的具有相同基因的种子,它们完全是由雌性细胞发育而成的。除了不需要精子的参与之外,其他的发育步骤则几乎都是对有性生殖的模仿,包括胚囊、胚乳和胚的发育,直到形成成熟的种子。是的,一年蓬就是这么任性!
左:冬天的一年蓬幼苗,只有基生叶;右:第二年春天,一年蓬开始长高,基生叶逐渐消失。图片:严靖
极具讽刺意味的是,这种主要以无性生殖方式产生种子的植物,居然有众多昆虫为它传粉。在某些生境中,一年蓬也能进行有性繁殖,以产生一些有利的变异来适应当地环境,一旦这种适应性变异完成了,就又回到它熟悉的生活轨道上去。需要注意的是,这里所说的有性繁殖只是科学家们根据一年蓬具有多种表型变异所作的推测,因为它的双受精过程并没有被观察到,所以这一点也就从未被直接证实过。
注:双受精是被子植物特有的受精现象。花粉管内的两个精子,一个与卵子结合发育为胚,另一个则参与胚乳的发育形成。
无论如何,在生殖上略显神秘的一年蓬,依靠它独特而强大的繁殖能力和适应性,几乎得以在陆地的任何角落生长。
此外,一年蓬还具有化感作用,这严重影响到了其它植物的生长发育。2014年,环保部和中科院联合发布了第三批“中国外来入侵物种名单”,一年蓬榜上有名,同时它还被列入中国农业有害生物系统。一年蓬常成片疯长,发生量大,会对农田、牧场、经济作物、苗圃等构成威胁。
醒目的“待清理区域”。图片:严靖
随遇而安
不过,抛开危害不提,一年蓬略显优美的花形、秀丽淡雅的颜色,以及热烈奔放的生长姿态让它颇具姿色。实际上,一年蓬第一次“离家出走”就是因为有人喜爱它,作为观赏植物将它引种栽培。它也曾是插花中经常选用的材料,还被赋予了“随遇而安”的花语。有点可爱又有点可怕的一年蓬,到底在北半球到底经历了哪些故事呢?
天气渐热,一年蓬也可以成为你的桌面小清新。
一年蓬原产于北美东部地区。自1492年发现新大陆之后,欧洲人一直乐此不疲地开着船在全球浪荡,来自美洲的植物也跟随着他们在全球漂泊并定居。据记载,一年蓬于17世纪就已经到达欧洲,最先抵达的有可能是伊比利亚半岛;它最晚在1813年出现于比利时,很快就从栽培状态中脱胎换骨,一跃成为比利时最常见的路边野草之一。
时间来到1816年左右,不知被哪位植物猎人相中,一年蓬来到了与比利时一海之隔的英国花园。不过它在英国的扩散之路似乎比较艰辛,在当时并不是很常见。
慢慢地,一年蓬带着冠毛的不安分的瘦果从花园中逃逸了出来。1902年,人们终于在英格兰发现了它的野生种群;1975年至1986年之间,一年蓬在英国汉普郡归化。
一年蓬景观。图片:严靖
这只是一年蓬在欧洲传播的两个小故事。它的移民故事其实从来也没有停止过,如今欧洲的大部分地区都有它的身影。
现身中国
让我们将目光投向东亚。不知是美国人还是荷兰人的努力,大约在1865年,一年蓬来到了日本,现在几乎在日本全境都有分布,并“光荣地”成为了日本100种最具危害的外来入侵植物之一。
1888年,一篇详细记述中国及其周边地区的古老英文文献中提到了一年蓬——虽然只有短短20几个单词,但信息量已经足够了。作者对它的分布记载为“Shanghai mountains,rare”,即“上海山区,罕见”。这不难推测出作者所说的可能是金山区或松江区,一年蓬极可能是随人类活动被携带入境,具体时间则为1888年或更早一些。
就这样,在被打开国门的清朝末年,一年蓬随着列强漂洋过海传入中国。自此之后,一年蓬迅速适应了它的新家,开始了它愉快的征服之旅。不挑食的孩子总是最强的,一年蓬向南、向北、向东,又向高山,无孔不入,目前它已遍布除新疆、内蒙古、宁夏和海南以外的全国各地,“全国广布”这个词离它也只有一步之遥了。
就是如此倔强。图片:Thegreenj / wikimedia
一年蓬曾被用于治疗疟疾,因此有“治疟草”的贤名。此外,它还有女菀、野蒿、牙肿消、牙根消、千张草、墙头草、长毛草、地白菜、神州蒿、白马兰、千层塔等众多昵称。仅看这么多中文名,就知道它在中国待了不少年,甚至可以说是已经完美地融入了中国人民的生活当中。
孤蓬万里征
一年蓬虽然家遥万里,但却不曾畏惧,而且一点也不孤单,因为几乎在同一时期,它在老家的同胞们——小蓬草(E. canadensis)和苏门白酒草(E. sumatrensis)——也来到了中国。或许是新家太过舒适,又过了十多年,另一位同胞春飞蓬(E. philadelphicus)也慕名前来,依然是从上海登陆。如今,它们四个终于凑齐了一桌麻将的分布区多有重叠,而且每一个都是厉害的角色。
小蓬草的舌状花极小(点开图片可放大)。图片:严靖
苏门白酒草则没有舌状花(点击可放大)。图片:严靖
其中,春飞蓬与一年蓬长得比较相似,都是以众多狭窄的花瓣排列成正圆形,显得一丝不苟。不同的是,春飞蓬的舌状花非常纤细,叶片基部耳状抱茎;一年蓬的舌状花虽然也很细,但比春飞蓬的大约宽0.2毫米,细细观察还是能发现有所不同(如下图),更重要的是它叶片基部是不抱茎的。
春飞蓬(左)与一年蓬(右)花序对比。图片:严靖
左:春飞蓬的叶片基部呈耳状抱茎;右:一年蓬叶片基部不抱茎。图片:严靖;Enrico Blasutto / wikimedia
多数菊科植物都是有点可怕的,它们靠自己的实力撞脸征服地球的各个角落;同时也是可敬的,它们是低到尘埃,却一直在怒放着的生命。
一年蓬离开美洲,远渡重洋来给我们制造麻烦、壮大自己,也算是可歌可泣的了。真是“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
春飞蓬与一年蓬混生,原来的公园绿地成为了一片白色。图片:严靖
本文是物种日历第5年第102篇文章,来自物种日历作者@严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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