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章华:孔垄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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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过细观看孔垄、打量孔垄、品味孔垄,源于我们去年底组织的一次乡镇文化采风活动。在孔垄镇文化站,我们找了几位文化老人座谈,然后一起绕筷子巷走了一圈,看了关帝庙、滩湖桥、万年台旧址和邢大墩老屋。我们一路走,一路谈,老人喋喋不休,款故事一样说起遥远年代的人和事。我的脑子不停地跳线,记忆里的孔垄、老人嘴里的孔垄与眼前所见的孔垄,时而交叉打架时而并驾齐驱时而泾渭错开,混搭出一个非常有意思的孔垄。
任何一个有意思的地方,都有自己不一样的味道。它的吃穿住行都会变成佐料,往那种生就的味道上演变、靠拢,或者反过来,是那种天然的味道,受吃喝住行影响不断改头换面。渐渐地形成了习惯,习惯久了就长成了记忆,记忆定型就凸显成风格。当风格沉淀那么一段日子,就好比粮食发酵变成了美酒、颜料铺排成了油画,那种独有的味道令人迷恋而沉醉。
在历史上,从大点的文化层面上看,黄梅所有乡镇中,能称得上文化重镇的屈指可数,孔垄实打实算得上一个,它以水陆重要交通枢纽而不可或缺,但又不仅仅如此。

地处黄梅肚脐眼上的孔垄镇,为长江中下游冲击平原堆积而成,虽与古时一种叫“恐龙”的动物谐音,但二者几乎没有多大关系。据说,因南宋末年有一族孔姓人家在此拓荒居住,为了防止洪水泛滥,在居屋和田地周边筑起小垄坝,于是被人称为“孔家垄”而得名。孔垄水系发达,港湖交错,其中身为古长江一部分的东、西两港绵延汇通数十公里,通湖达江,边上建有水路码头和陆路驿站,是“三省七县”的重要商埠。黄梅是荆楚渺县,孔垄则是黄梅的渺地,处在陆运的尽头。古时鄂东南一带下江南,要到江西、安庆、金陵等地,需从东港坐船横跨过江或者顺水南下。正如明代诗人杨起元《渡江宿孔垄题壁》一诗所写:孔道通南北,频过岂利名。君亲千古重,夷险一身轻。浪破浔阳阔,车驱楚甸平。愿言赋归日,无愧柳条青。因为地理位置特殊,孔垄素有“小汉口”“鄂东秦淮河”之称,一天到晚过往商贾、各色小贩络绎不绝,街头巷弄人声喧嚷、车马如流;加之歌伎杂耍粉墨登场,楼台茶馆管弦不断、歌舞不歇。
所以,如果说黄梅给人的感觉是通慧和灵秀,那么当时孔垄迸发出的味道不外乎是繁华、香艳与驳杂。
【2】

我不太清楚,从什么时候开始,黄梅被人为分成上乡和下乡两大块。记忆里的上下两乡更多时候是互粉,一根藤上的两个瓜,一对患难与共的兄弟,但是也常常互掐,上乡嫌弃下乡人娘娘腔,下乡人笑话上乡人土巴巴。而互粉也好互掐也罢,这个承上启下的分水岭却是孔垄,准确说,这个界线是孔垄邢港一带,从此往北,城关、濯港、五祖、下新、大河、独山、杉木、苦竹、停前、柳林称为“上乡”;往南而下,蔡山、新开、分路、刘佐、小池叫作“下乡”(包括孔垄)。
对于从小住在上乡最西边的我来说,孔垄是一个陌生而新鲜的词语。在大约五六岁的年纪,一个带鸭舌帽的男人挑着两个铁皮桶子进了村,一边闪着肩上的担子,一边吆喝:“破烂换狗条哟,孔垄的狗条又脆又香。”男人话音才落,面前很快出现了一堆塑料瓶子、废旧钢铁以及旧书报纸等。他用眼睛瞟着测算一番,然后弯腰打开铁皮桶给我们分狗条。我们哄抢而上,个子高的挡在他面前,一个个故意把手伸得老长,而另一头的铁桶早已被撬开,一根根狗条接力棒一样传到了不远处的稻草堆里。等鸭舌帽挑着破烂和铁桶远去,我们则兴高采烈地聚集在稻场上分享“偷利品”。
吃着偷来的东西,嘴巴里是香醇,眼睛里是亮光,小脸上是窃喜。但是,从此以后,那个卖狗条的男人再也没有出现,我们捡的一堆破烂在柴房放了很久,才不得已换了能粘落牙齿的板塘。吃不到孔垄的狗条,我们就把怨气撒到那两个偷狗条的孩子身上,在我们集体指责、批斗声中,他们带着满腹委屈,夹着尾巴蔫了好长一段时间。稍微大一点,我们开始晓得孔垄不光出香脆的狗条,还有传说中的五香豆、绿豆粉丝和酱干等。据说,孔垄黄豆场的酱干制作方式独特,在卤制、烘烤过程中,加入了茴香、桂皮等材料,出炉后则皮紧肉嫩,色像猪肝,味似火腿,糯软可口。那时候,下乡孔垄在我们上乡孩子的眼里无异于香喷喷的美食天堂。
【3】

每年农历四五月间,孔垄东港都会举行一场声势浩大的龙舟赛事,当地人称为龙舟会。对于许多孔垄人来说,因为有龙舟会,端午节的趣味,在某种程度,已经远远盖过了过年。龙舟会消息一公布,各村各户就自发分头行动,男女老少,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连不少打工在外的人都争相赶回。从四月底到五月初,东港周边到处是锣鼓喧天、彩旗飘飘。存放在仓库的龙舟被请出来,修补镀漆,擦拭一新。各村的龙舟造型各异,雕刻不一,大小不等,最小的装一二十人,最大的站上百余人,还绰绰有余。只等号令一响,划手们弯腰翘臀,桨桡齐动,在他们“哦哦哦”的欢呼声中,一只只龙舟钻云入海、披风破浪。岸上的妇女儿童,一边追着龙舟奔跑,一边敲锣打鼓、呐喊助威,队伍庞大、场面壮观。
夏日的孔垄东港,是激情的东港,欢快的东港,竞速度、赛激情,蹚激流、渡险滩,个个血脉贲张、人人群情亢奋。龙舟会,作为一项重要的端午民俗,在孔垄得以保留延续下来显得十分难能可贵。这不仅是单纯的体育活动、竞技比赛,还可以把人们内心深处的激情之火点起来,形成一种你追我赶、永不服输、力争上游、精诚团结的“龙舟精神”或者说“孔垄精神”。在我认识的几位孔垄好友身上,都或多或少地存留着这种精神,敢拼、敢闯,毫不让步和妥协,甚至不惜使蛮劲蛮力,不达目的不罢休。
如此孔垄,从头到脚流淌着男子汉的味道,是湖水与汗水彼此浇灌的孔垄,是力比多和荷尔蒙相互混杂的孔垄。
【4】

因为从事职业的原因,我关注戏曲方面的文章自然比一般人要多,知道孔垄出了两个戏曲名人,一个是妇孺皆知的邢绣娘,还有一个可能知道的人不多,叫毛子才。毛子才和邢绣娘都是孔垄筷子街附近的人。一代名伶邢绣娘,土生土长在邢大墩,从小和哥嫂学唱采茶戏,她的戏路很广,以扮演《蔡鸣凤辞店》中的卖饭女,《上天台》中的祝英台,以及《白扇记》中的胡金莲而闻名。相传,当年乾隆皇帝下江南,坐画舫到过东港,听过绣娘在万年台上唱过戏,甚至还亲笔题字,御赐邢绣娘为“一代名伶”。至于,这个毛子才,绝对算得上一个“角儿”,用我们黄梅话说,是一个很有“板眼”的人。对他的了解已经无从考证,只能从一些戏文里知晓。某日早晨,从某公众号读到桂靖雷老师写的《黄梅戏传统剧目中的孔垄元素》,里面提到关于毛子才的戏多达13个:《毛子才分家》《毛子才赶生》《毛子才陪礼》《毛子才辞年》《毛子才吃面》等。据桂老师父亲桂遇秋老先生考证:毛子才是清代康熙年间黄梅县孔垄镇人,原在西街燕子街居住,后迁到东街筷子街。本人以篾匠为业,平时好赌、贪杯、撒谎,妻子李氏屡劝不改。因此,对他十分严厉,他见到妻子就像老鼠见到猫一样,所以,黄梅人将怕老婆的人戏称为“毛子才”。《毛子才滚烛》《毛子才落店》两折戏的出场唱腔分别道出了毛子才的籍贯:“家住孔垄筷子街,取名叫做毛子才。百般活儿我不做,天天总想抹纸牌。若有几天冒抹牌,十个指头痒起来。”、“家住黄梅燕子街,我名就叫毛子才。因为在家爱抹牌,又被李氏赶出来。”
与毛子才相关的这么多折子戏里,要算《毛子才滚烛》最为出名。很遗憾,我没有机会看过,只听民间艺人频频提起。这个折子戏,早已在黄梅绝迹,不是题材过时内容落伍,而是因为没有人演得了毛子才。其实,剧情并不复杂,唱腔也不多,但是硬功厉害。说的是毛子才赌博输光了家产,老婆惩罚他,要他头顶、手拿、口含八个盛水的饭碗,碗内点燃三支腊烛,从板凳下反复翻钻,不准泼了水,熄了烛。毛子才按照老婆的吩咐,把这些高难度的动作一一做到。毛子才这种熔戏曲、武术、杂技于一炉,将“滚烛”过程表演得灯明、水在、碗全的功夫,虽然博得当时广大观众的一致喜爱,但是难倒了后来的演员,也曾出现一两个演员能演,但是都只能得其形得不了其神,时至今日已经近乎失传。

我们一行走在走在细而窄的筷子街头,过去的青石板已经不复存在,各种篾器店也几度改换门庭,幸好关帝庙尚存,庙门紧闭,门头上“关帝庙”三个大字,古朴厚实,气宇不凡。庙前的麻石条,铺成五级台阶,经过百余年风雨磨洗,斑褐角钝、磨砺粗野。关帝庙对面挤满了房子的地方,正是当年的万年台。据资料记载,孔垄万年台建于清道光年间,台址与关帝庙隔街相对,背依东港,面朝庙门,台宽约六米、长九米,为阁楼式建筑,四角有斗拱,1966年毁于文化大革命。村里一位老年人说,过去四里八乡的人都来这里看戏,戏台面前摩肩接踵,人山人海。老人的这句话,让我浮想联翩:万年台上红男绿女咿咿呀呀,蟒袍玉带钻进钻出,邢绣娘翘起纤纤兰花指,毛子才顶着蜡烛白瓷碗。舞台两侧垂下一副长联,红底黑字,苍劲有力:唱忠奸美丑,东港湖边,水作舞台天作幕,台上台下同喜怒;演悲欢离合,筷子街头,涛为锣鼓月为灯,鼓前鼓后共艰辛。
回想作为戏窝子的孔垄,此种况味,像风催杨柳又似霜打枫叶,一如邢绣娘的婉词温貌中透着些许疏离风尘的落寞,也如万年台上欢歌喜气里露出几许世态的炎凉,再如毛子才的诙谐幽默里折射点滴生活的酸辣。
【5】

 

孔垄人民剧院前方广场上立着一块刻有“绣娘故里”的大石头,隔壁新建了设施齐全的文化站。据文化站长周军介绍,孔垄村级文化场所也有很大改善,全镇的文化网络已经编织成型,38个村(社区)都建有文化活动室和农家书屋,大多数村建有文体广场和戏台。过去唯一的“万年台”变成了“万家台”。“何方可化身千亿,一树梅花一放翁”,陆游曾经的苦恼,孔垄镇做到了。不破不立、有破有立毕竟是我们人类社会螺旋式前进的必然过程,当跳到固有的、传统的思维之外,再看人事变迁与破立,我们会发现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
记得我的作家朋友曹锦军每每提起他的老家孔垄汤大村,必然要谈到从汤大村走出去的两位国学大师,汤用彤、汤一介父子。我曾读到一篇汤一介晚年时与儿孙的对话文章。令很看重家国乡土情怀的老先生,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子孙长大后全部出国,摇身变成大洋彼岸的美国人。这让他一直无法释怀:“我的子孙们怎么都变成了美国人?总觉得有点对不起我的祖父和父亲,没有让孩子们保存我们的家风”可是,他的夫人乐黛云说:“他们属于新人类、是世界人,没有国家的观念,什么地方对他们发展有利,他们就在什么地方做出贡献。我们不同,受着国家观念的影响。总是觉得,为自己的祖国服务,是理所当然的。实际上按马克思主义的国家学说,最后国家总是要消亡的,进入世界大同。儿孙们在美国既可促进文化交流,为人类做出贡献;又可证明中华民族在任何地方都可做出贡献,有什么不好?”
汤一介的话,引起了我的共鸣;乐黛云的话,打开了我的见识。由此,我真正接受了一种观点,我们做文化工作的,其实只是在播种在唤醒,而不是驯化,更不是占有。
从文化站的宣传栏上,我们看到孔垄的文艺氛围依然浓厚,现有的文化和艺术团体众多,还被评为“湖北省楹联之乡”。我一点也不怀疑,在文化站的引领下,东港曲艺团、夕阳红曲艺团、三乐歌舞团、文昌阁诗社《文昌阁》等一些艺术社团,干劲更足,氛围更好,播下的种子更多。
车过滩湖桥头,再一次眺望东港,夕阳把两边的房子涂抹成金桔的颜色,斑驳的桥墩上下分别是桥头歪着脑门憨头俏皮的石狮子和瑟瑟冬风里波光荡漾的湖水,二者亦庄亦谐,相映成趣。同行的媛媛,感叹道,要看美景其实并不一定要去远方,我们身边就是。由此,我想到了孔垄的往昔与今朝,青石板上经历的艳丽与艳香;舌尖上狗条的嫩脆和甜脆;夏日东港之上的喧闹与喧天;万年台上的幽情与幽默;还有异乡儿女对故土的留恋与眷恋。
一泓春水一篙深,一棹烟波一曲新。车子在飞奔,古镇在提速,站前大道商业街已成雏形,新区建设如火如荼,高铁时代近在眼前。惟愿东港之上,大戏连台,浓妆淡抹,馥郁流芳!

作者:陈章华,湖北省文联中青年专家库人才,省作协第十二届签约作家、第七届全委会委员,黄冈市作协副主席、黄梅县戏剧创作室主任,《黄梅文艺》杂志主编,出版小说集《混子是条什么鱼》《故人沐浴》,发表文学作品近100万字,多部戏剧小品搬上舞台。

编委会

曹锦军

总编

湖北省作协会员

湖北省摄协会员

魏鲜红

主编

湖北省作协会员

唐亚红

执行主编

湖北省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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