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惑(小说)(一)
舞惑(小说)(一)
我们班是娘子班,12人清一色女同胞。沾了女字光什么好处都少不了,班里的奖旗、奖状挂了半墙。姐妹们不太在乎这些东西多少,倒是挺在乎男士们对我们的赞美。
“瞧,那几位穿着入时的女郎就是咱厂的十二钗,个顶个的是,三九天穿裙子——美丽动人。”
“要是能娶她们当中的一个做老婆,这辈子死也值了。”
“别说娶了,就是能睡一宿也知足了。”听了这些话,姐妹们胸脯挺得更高了。
女人凑到一块,话题少不了减肥呀,美容呀。这不,下班了,在厂门口遇上了,又唠个沒完。
“嗨!瞧人家张姐,前几个月我看见还这样,怀孕老婆似的,昨天我见了,差点认不出来,那小腰、小胸脯,该凹的凹得得体,该凸的凸得夸张,看上去起码年轻十岁。”
“是吗,沒问她用的啥办法?这么见效。”
“问了,人家说跳舞跳的。人跳精神了,身材跳苗条了,可灵验了。”
我说:“咱也学跳舞吧,总比吃减肥药喝减肥茶要便宜得多。让咱十二钗来个锦上添花,怎么样?”
“不行,不行!”外号“大洋马”首先告退,“俺家那口子不让,说跳舞的没有好人。”
排行老四人称“四姑娘”也说,我也够呛,家里老的小的,屋里屋外的活还干不完,哪有时间“嘣嚓嚓”呀。
年龄最大的“老喜婆子”极力反对:俺那死鬼碰我,我都嫌烦,让这个搂那个抱的,多那啥呀,还不如在家看碟呢。
前几个月才结婚的“小激灵”插嘴说:老大姐,碰上好看的,让咱也开开眼,别闷头吃独食。
老喜婆子瞟她一眼说:小孩毛子,啥都想看,胆长大了吗?
人称“小可心”陆婷接过话茬说:“咱娘子班,都是经风雨见世面的过来人,再黄能黄到哪儿去,不外那点玩艺,那点烂事,我们挺得住。”
“傻妹子,别逞能了,你们若看到精彩处,保你们——”她转头左右看看,才神秘地接着说:“裤裆都湿透了。”
不知谁问一句:“那你呢?”
哈哈,一片爆笑,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出来了。
我的提议沒几个响应,只有陆婷是铁杆,她说:“想青春永驻,就得坚持活动,等变成黄脸婆,再行动啥都晚了。剩我一个,也要学跳舞。”
我被她的决心感动了,表示:“跳不好,还跳不坏?跳舞总比看光碟、搓麻将强吧。”
就这样,我和小陆抱着减肥健美的愿望走进了学舞的行列。
第二天,班前会开完,我爬上天车驾驶楼里对当班的陆婷说:“大话吹出去了,得物色个老师呀,咱俩谁都不会跳!”
跟谁学呢?我俩掰着手指头挨个数一遍。高老蔫?人不错,交谊舞跳得一般。工会的吴科?跳得可以,但老婆看得太紧。资料室的姜勇?舞跳得有模有样,就有一点,色眯眯的招人烦。
我说:“相比较,还是姜勇合适,就他吧?”
陆婷说:“行吗?”
“咱都半大老婆子,怕他啥!教会了,离他远点就是了。”
我和陆婷一击掌说:“行,就他了。”
姜勇,比我们早入厂几年,原来是抡大锤的铆工,因工伤调到资料室任干事。人长得挺周正,穿戴也很讲究,在工人堆里也算一表人才,是出了名的舞迷。办事嘛,钉是钉,铆是铆,从不糊弄。脑子活,嘴巴巧,有点清高傲气,人缘不咋地,本厂人都不爱理他。
陆婷担心地说:“他这小子盛气凌人,一般人请不动他。”
我说:“一般人他看不上眼,咱是二般的,要相信咱们的优势对他有不可抗拒的效应。”说完,我俩相对一笑,有点得意忘形。
周末上午,我和陆婷着意打扮一番,喜眉笑眼走进姜勇的办公室。
“哟,二位美女,这身打扮,是走错门了吧?”姜勇先搭讪,酸溜溜地说。
陆婷嘴快,说明来意:姜干事,外边都叫你“舞王子”,我俩也想投你门下,不知肯不肯收留我俩?
姜勇感到意外,半天才醒过梦来,问道:瞧你说的。想学舞呀,是真心话?
我回答道:这不,我俩亲自登门请你出山。
姜勇半信半疑:“哦,拜师学舞,空着手来的?心不诚呀。”
经他一点拨,我俩才恍然大悟:“等哪天,到食为天撮一顿。”
“那倒不必,逗你们玩呢。不过真想学,咱得约法三章:第一,持之以恒,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第二,要消除封建意识,经得住别人说三道四。再一条,就是尊重老师,得听招呼。能做到吗?”
“没问题!”我俩同声应道。
近来厂里的活不紧,挤点时间还是可以的。姜师说:初学,还是在家把基本步走熟,而后再进舞场不尴尬。
我说:在我家吧,地方窄点,练舞步还够用。
说干就干,大家一齐动手,把沙发、茶几请到阳台去,腾出中间十几平方空地,练基本步绰绰有余。
姜师正式走马上任,他边做示范边讲要领:“记住,起步男左女右,男进女退,一、二、三、四,向前,向后,对,对对,不要紧张。多走几遍,再跟着音乐。不错!”姜师挺耐心:“注意,踩中点,不要抢节拍。”
不到一个钟点,就冒汗了,热也不能开窗户,怕邻居说扰民,索性脱掉外衣,继续操练,谁也没注意形象。姜勇不厌其烦地教,我俩全神贯注地跟着学,有时一个动作反复做十几遍甚至几十遍,尽管很累,但心里却十分爽快。一个上午就可以跟上音乐了,特有成就感。
跳舞刚入门,像着了魔似的,拖地、刷碗、切菜都随节拍而动,有时抱着凳子在屋里转呀转,只要一听见音乐浑身就不由自主地抖动,手里的毛线活也顾不上了。这样持续几天,脚步灵巧多了。
教舞的过程中,姜勇略偏向我。一次,他附在我耳边小声说:乐感和悟性你比陆婷好。听了他夸奖,我心里美滋滋的,学得更起劲了。
有一次,姜师趁陆婷去喝水,他在我胸前抓一把,我不知所措,刚想张嘴,他给我递个眼色。啥意思?我沒琢磨透。过后他解释说:跳交谊舞难免有碰撞,碰了不该碰的地方,别太计较,一点委屈都受不了,那舞就跳不出“味道”来……
我不懂“味道”的真实含义,只觉得胸前有点酸痛。
有一天,我们在家里跳得正带劲,我老公推门进来了,我忙关了音响问:“今天回来这么早?”
“怎么,我回来得不是时候呗?你们干什么呢,男男女女、露胳膊露肉的,寒碜不寒碜?”一脚把录音机踢翻了。
我也火了:“长脾气了!给你,这还有电视机、冰箱,都砸了吧。”
小陆和姜勇见我们两口子要干仗,忙推开我:“少说两句吧,来我们帮你把家收拾收拾……”
打那以后,学舞的事告一段落。(待续)
作者: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