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6天!今年火爆的故宫苏轼大展,你错过了哪些细节
前言:
由书法作品串起来的苏轼一生
“苦痛苦痛”
节自苏轼《人来得书帖》
故宫博物院的苏轼特展,上次发过一篇现场实拍,反响不错,有朋友一直催更续集,拖着拖着,掐指一算,还有几天展览就结束了(10月30号结束)!赶紧进宫!
为了避开假期人流,特意挑了一个工作日过去,但还是没想到有这么多人。我感觉到,所谓今年就业形势不好的传言大概是真的。
来都来了,就算是人挤人,那也得硬着头皮往里挤。不过这一次,我只重点看了几件作品。通过将展出的苏轼真迹按照年代顺序排列开来,发现故宫挑选的展品几近完美地连贯起苏轼起起伏伏的一生。从熙宁年间被排挤,到元丰年间被贬黄州,再到元祐年间走向人生巅峰,然后是绍圣年间发配岭南……。这一期,我们也按照这个顺序,将苏轼的作品放在他的经历中讲开去。
不过首先,还是要提一提杨凝式的《神仙起居法》。
杨凝式《神仙起居法》
在苏轼特展里说杨凝式,虽然有些喧宾夺主,但我猜想东坡大人应该不会怪我,因为他自己就是杨凝式的迷弟。
关于杨凝式的地位,苏轼曾说过:“自颜、柳没,笔法衰绝。加以唐末丧乱,人物凋落,文采风流扫地尽矣。独杨公凝式笔迹雄杰,有二王、颜、柳之余,此真可谓书之豪杰,不为时世所汩没者。”
整个唐代,擅长书法的人很多,不过真正在书法史上留名的就那么几位。柳公权是晚唐书法的代表人物。柳公权死后(865年),到大宋建立(960年),这中间有差不多一百年时间,各个政权跟养蛊似的残杀更替,多少中古时期根正苗红的资深贵族惨遭灭门,文化事业一蹶不振。好在书法上还有一个杨凝式,而且是只有杨凝式一个,挽狂澜于既倒,以一己之力承唐启宋,可见其地位。
杨凝式传世至今的墨迹只有寥寥几件,不超过一巴掌,《神仙起居法》帖是他行草书的代表作品。对宋代书法影响很大。
这幅小行草书是杨凝式七十六岁时所作,写的古代医学上一种健身的按摩方法,文体近似口诀:
“神仙起居法。行住坐臥處,手摩脅與肚。心腹通快時,兩手腸下踞。踞之徹膀腰,背拳摩腎部。才覺力倦來,即使家人助。行之不厭頻,晝夜無窮數。歲久積功成,漸入神仙路。乾祐元年冬殘臘暮,華陽焦上人尊師處傳,楊凝式(下一草押)。”
《神仙起居法》的线条松涩而流动,结字紧结。整体看起来好像连绵不断,但是看细节就能发现其实字与字之间的连带并不算多。这就是杨凝式的高明之处,不需要点画的表面连结,而用字势的相互呼应来凝结整幅作品的神韵。
唐人书法,向来以法度谨严而著称,尤其是结字,工稳匀称,各家的书法虽有个体差异,但总不至于偏离太远,杨凝式生命的前三十年里,大唐王朝还没灭亡呢,他就已经种下了挑战这种法度的种子。他的传世作品中,很有些不按套路出牌,《神仙起居法》里的一些字,变形得有些夸张。如正文第一句的“處”字,明显拉长了。
与之呼应的,还有正文第五行的“成”字。
第四行的“行”字,第二笔宛如酒驾老司机高速漂移,一泻千里,末了发现刹不住车,回头找补了一点,才把“之”字写完。
以上几个例子,还只能算是字形夸张了点儿,而接下来的这个“殘”字,大概在书法史上找不到第二个这样写的。原文本来是“冬殘”,“冬”字的最后一点下来,杨凝式没有要起笔另写的意思,然而按正常的笔顺写“殘”字则影响整体布白,于是他创造性的先写“殘”字的右半边,然后再倒回去把左边补全。
杰作为什么是杰作,你看起来像是随意点画,不假思索,人家杨凝式可是精心布局了的!补充一个信息,《神仙起居法》目前所见有两件,另一件写在绿笺上,为中村不折氏经手,如今在东京书道博物馆,为赝品,故宫这件是妥妥的真迹。由于绿笺本没有电子图传出,因此网上常把故宫真迹的电子图安到日本那件上去,各位要明辨。
要论杨凝式结字的奇特,最明显的当属他的《韭花帖》。《韭花帖》也有两件传世,一件是罗振玉本,一般认为这件是真迹,不过它在民国时期就已经下落不明了。另一件是内府本,是摹本,如今在无锡博物院。下面以罗振玉本为例来说明。
《韭花帖》的布局本身就打破了在唐代同类作品的书写范式。字距上,从右往左,越发疏散。整体又达到一种萧散简远的境界。董其昌《容台集》称其“萧散有致”,“比杨少师他书欹侧取态者有殊。”
《韭花帖》
罗振玉旧藏本
结字上,《韭花帖》虽然很正,但是找不到唐代大家的影子。有些字的处理也很大胆,同一个字,或上或下,或左或右,若即若离,形分离而气相接,字字活泼而又整饬。杨凝式的存在让你知道,中国字还能这么写!而且还这么好看!用一个时髦的说法,他绝对是字体空间设计大师。
杨凝式生活的五代,是中国历史上著名的乱世,他父亲杨涉,身边的同事死了一批又一批,才当上宰相级的高官,但稍不注意仍有送命的危险。到了杨凝式这一辈,开始佯狂避世,以书写意。他喜欢去佛寺道观,兴致一来就发狂似的在墙上挥毫,杨凝式字好,和尚也喜欢他写,甚至专门刷白墙等着他来。
一百年后,当黄庭坚游览洛阳故地时,还能看到杨凝式当年的题壁,叹为旷世绝技,“杨少师书,无一字不造微入妙,当与吴生画为洛中二绝。”
黄庭坚《君宜帖》
这个帖子大概写在元佑初年,其时神宗去世,新党丢了靠山,黄庭坚还有他的一批师友从外地调回汴京任职。头天晚上黄庭坚和朋友狂饮,喝得话都说不利索,第二天醒来带着酒劲写下这件手札。
再说回苏轼,苏轼在壮年的时候曾经学过颜真卿和杨凝式的书法。此次展览中展出了一件苏轼早年的书法《治平帖》。内容是北漂的苏轼委托乡中僧人帮忙照看坟茔之事。
苏轼《治平帖》
熙宁二年(1069年)左右
释文:軾啟。久别思念不忘。远想体 出佳胜,法眷各无恙。佛阁必已成就,焚 修不易,敷年念经度得几人。徒弟应师仍 在思濛住院,如何,略望示及。石头桥、 堋头两处坟塋,必烦照管。程六小心否?惟频与提举,是要。非久求蜀中一郡归 去,相见未间,惟保爱之。不宣。軾手启 士冶平史院主、徐大师二大士侍者。八月 十八口。
根据帖后赵孟頫、文徵明、王穉登三人之跋可知,此帖当是苏轼于北宋熙宁年间在京师时所作,时年约30余岁。
赵孟頫跋
文征明跋
熙宁是宋神宗即位后的年号,头几年里,苏轼虽然在京师任职,却很不得意,他因为反对王安石变法的一些措施,三天两头儿被新党成员诬陷。大概自己也很心累,在这个帖子中,他流露归乡之意 “非久求蜀中一郡 归去。”
该帖笔法精细,遒媚可爱之处还真有些杨凝式的影子,赵孟頫评为“字画风流韵胜”。
苏轼还是没回老家去,而是外调去地方以躲避新党锋芒,不过没躲掉,元丰二年(1079年),四十三岁时,因乌台诗案,苏轼在湖州任上被官差拎到京城坐牢,险些丢了命。最终在各方营救下,由神宗敕责授检校尚书部员外郎,充黄州团练副使,本州安置,不得签署公事。
苏轼是元丰三年(1080年)到黄州的,元丰四年(1081年)春季,苏轼时年44岁,写下了《新岁展庆帖》。
苏轼《新岁展庆帖》
元丰四年(1081年)
释文:轼启:新岁未获展庆,祝颂无穷,稍晴起居何如?数日起造必有涯,何日果可入城。昨日得公择书,过上元乃行,计月末间到此,公亦以此时来,如何?窃计上元起造,尚未毕工。轼亦自不出,无缘奉陪夜游也。沙枋画笼,旦夕附陈隆船去次,今先附扶劣膏去。此中有一铸铜匠,欲借所收建州木(此字旁注)茶臼子并椎,试令依样造看兼适有闽中人便。或令看过,因往彼买一副也。乞蹔付去人,专爱护便纳上。余寒更乞保重,冗中恕不谨,轼再拜。季常先生文阁下。正月二日。 另纸行书:子由亦曾言(此字旁注),方子明者,他亦不甚怪也。得非柳中舍已到家言之乎,未及奉慰疏,且告伸意,伸意。柳丈昨得书,人还即奉谢次。知壁画已坏了,不须怏怅。但顿着润笔新屋下,不愁无好画也。
《新岁展庆帖》是苏轼写给陈慥(季常)的书札,信中,苏轼约陈慥与公择(李常)在上元节时一起来黄州玩儿。事实上,在苏轼刚刚贬到黄州的元丰三年(1080年)正月,第一批跑来迎接他的朋友正是陈季常,而后四年两人频繁互动,苏轼自己说:“凡余在黄四年,三往见季常,而季常七来见余,盖相从百余日也。七年四月,余量移汝州,自江淮徂洛,送者皆止慈湖,而季常独至九江。”
老跟苏轼混在一起,不知道是不是怕了家里那位会河东狮吼的老婆——是的,电影《河东狮吼》里的陈季常原型就是跟苏轼玩儿的这位。
跟《新岁展庆帖》裱在一起的是《人来得书帖》,这也是苏轼写给陈慥的。
苏轼《人来得书帖》
释文:轼启:人来得书。不意伯诚遽至于此,爱愕不已。宏才令德,百未一报,而止于是耶。季常笃于兄弟,而于伯诚尤相知照。想闻之无复生意,若不上念门户付嘱之重,下思三子皆不成立,任情所至,不自知返,则朋友之忧盖未可量。伏惟深照死生聚散之常理,悟忧哀之无益,释然自勉,以就远业。轼蒙交照之厚,故吐不讳之言,必深察也。本欲便往面慰,又恐悲哀中反更挠乱,进退不惶,惟万万宽怀,毋忽鄙言也。不一一。轼再拜。
苏轼真的是体贴的朋友,陈慥的兄长去世了,他担心陈慥忧伤过度,就写信劝慰,“死生聚散之常理。悟忧哀之无益,释然自勉”。
可他自己都抑制不了悲伤情绪,酹酒遥祭其兄长,并直言“苦痛苦痛”。同样是生离死别,元丰二年正月二十日,表兄文同死在陈州。这年七月七,苏轼在湖州曝书画,见到文同画的竹,像个孩子一样“废卷而哭失声。”令人动容。
“苦痛苦痛”
元丰末年,苏轼即将结束贬谪生涯回到汴京。《春中帖》就是写于这一时期。
苏轼《春中帖》页
约元丰七年(1084年)
释文:轼启。春中□□□□达,久不闻□渴仰增积。比日履兹馀□尊候何似,眷聚各无恙。轼蒙庇如昨。二哥□,春□□□有书问往还,甚安也。子由不住得书,甚健。会合何时,惟祝倍万保啬,不宣。轼再拜。德孺运使金部老弟左右。七月廿六日。
此帖是苏轼写给范纯粹(德孺)的信札。范纯粹是北宋著名政治家、文学家范仲淹的第四子。宋神宗元丰年间,共有五路军团出兵讨伐西夏,其中包括由高遵裕率领的环庆军和由刘昌祚率领的泾原军。《宋史》卷三一四《范纯粹本传》记载,北宋元丰末年,范纯粹因调和讨伐西夏的遵裕、昌祚两路军的矛盾有功,神宗将他由陕西转运判官进为转运副使,这与帖中德孺之官衔“运使金部”是一致的。
据此可知,此信札的书写时间应为元丰末年,即元丰七八年间(1084—1085年),苏轼年约50岁左右。帖中“二哥”是指范纯仁(范仲淹次子)。
苏轼《春中帖》页
元丰八年(1085年)三月,支持变法的宋神宗病逝,变法派失去后台,由子赵煦年幼即位,是为宋哲宗,改元“元祐”,宣仁太后垂帘听政,司马光等昔日的权臣们又得以重新掌权。苏轼也将迎来了职业生涯的巅峰。
《题王诜诗帖》正是元祐元年(1086年),回到汴京的苏轼为王诜自书诗所作的题跋。
苏轼《题王诜诗帖》
元祐元年(1086年)
释文:晋卿为仆所累,仆既谪齐安,晋卿亦贬武当。饥寒穷困,本书生常分,仆处之不戚戚。固宜。独怪晋卿以贵公子罹此忧患,而不失其正,诗词益工,超然有世外之乐。此孔子所谓可与久处约,长处乐者耶。元祐元年九月八日苏轼书。
题跋中,苏轼回顾了乌台诗案中,王诜受牵连被贬武当时的情景。王诜是宋初开国功臣王全斌的后代,根正苗红,娶了蜀国长公主为妻。在宋代,为了防止外戚干政,明确规定公主“家有宾客之禁“,与朝中士人的交往受到限制。王诜与苏轼等人来往甚密,为此也付出了代价。元丰二年乌台诗案爆发,十二月二十六日,王诜以“交结苏轼,及携妾出城与轼宴饮”的罪名,被“追两官勒停”,责授昭化军节度行军司马,均州(武当就在均州境内)安置,移颍州安置,所受贬责之重仅次于苏轼。
苏轼《题王诜诗帖》
其实王诜被贬还不止是苏轼的事儿。元丰三年,蜀国长公主病重,临终前想让神宗赦免王诜,神宗为了安慰胞妹,又恢复了王诜的官位。遗憾的是,公主还是因病去世。这时,对公主忠心耿耿的乳母向神宗哭诉,说王诜为人放荡,行为不检,当着公主的面与小妾恣意淫乐,还怂恿小妾顶撞公主。神宗下令穷治,“杖八妾以配兵”。安葬公主以后,责驸马都尉王诜为昭化军节度行军司马、均州安置。直到元祐元年,王诜才复登州刺史、驸马都尉,回到京城。
苏轼的官儿在元祐年间越做越大,元祐头几年,任礼部郎中、中书舍人、翰林学士。《归院帖》就是在这一时期写的,帖中叙述了批示“同归院”、“宿学士院”、“宿待漏舍”三个名称统一之事。可知是苏轼做翰林学士时所书,时间应为北宋元祐元年至四年之间(1086―1089年),苏轼时年51至54岁。
苏轼行书归院帖页
元祐元年至四年之间(1086―1089年)
释文:此虽云同归院,亦不云宿于院中。不知别有文字,证得是宿学士院为复。只是公家传说如此,乞更批示。轼白。
苏轼行书归院帖页
到元祐七年(1092年),苏轼当到了礼部尚书,算是职业生涯的顶峰了。但他并不开心,以司马光为首的旧党执政后,尽废新法,其中包括苏轼认为利大于弊的免役法。苏轼将自己在密州实践免役法的好处告诉司马光,司马光执意废除,一意孤行。其实苏轼的言行和主张,向来对事不对人,王安石当权时如此,司马光当权时也如此。可惜人群一旦形成团体,便只看立场,党同伐异。因此苏轼又被排挤了。
历史又在重复,为了逃离是非之地,元祐四年,苏轼转任杭州,接下来两年里,他就在杭州这一带转悠,大概就是这一时期,他遇到了同在杭州孤山隐居的林和靖遗留的诗卷,并欣然题诗其后。他想不到,更残酷的贬谪即将到来。
苏轼《书林逋诗后》
约元祐四至六年(1089-1091年)
释文:吴侬生长湖山曲,呼吸湖光饮山渌。不论世外隐君子,佣儿贩妇皆冰玉。先生可是绝俗人,神清骨冷无由俗。我不识君曾梦见,瞳子了然光可烛。遗篇妙字处处有,绕西湖看不足。诗如东野不言寒,书似西台差少肉。平生高节巳难继,将死微言犹可录。自言不作封禅书,更肯悲吟白头曲。我笑吴人不好事,好作祠堂傍修竹。不然配食水仙王,一盏寒泉荐秋菊。
苏轼《书林逋诗后》
元祐八年(1093年)九月,高太后去世,宋哲宗掌握大权,次年改元“绍圣”,意为承绍圣人(其父神宗),哲宗全面否定高太后的政策,大力打击元祐大臣,苏轼在绍圣元年(1094年)被贬,这次是比黄州更凶险的惠州。当时这一带属于蛮貊之邦,瘴疠之地,北人南迁于此,往往不易生还。贬到此地几乎等同于判了死缓,所以人们一提岭南,便有谈虎色变的恐惧。新党中坚蔡确就是被贬到岭南新州并死在当地。
苏轼《三马图赞》
不过苏轼不仅没死,在惠州还吃得很开心,留下了“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做岭南人”的句子。吃货总是比一般人想得开,抗打击能力也更强,贬谪路上,他还以书画怡情,随身带着好友李公麟画的《三马图》。
苏轼《三马图赞》
绍圣四年(1097),苏轼展卷欣赏这幅画时题下了长跋,即《三马图赞》。
苏轼《三马图赞》
绍圣四年(1097)
在惠州呆了三年,苏轼又被贬了,这次是更偏的海南儋州……在儋州,苏轼再次发现美食——生蚝。他不无惊喜地写信给幼子苏过诉说酒煮生蚝,烤生蚝的美味,并告诫儿子要保密“恐北方君子闻之,争欲为东坡所为,求谪海南,分我此美也”。这事儿他只在信中说过,传世诗文中不见讲生蚝的,可见他是真的在保密。
元符三年正月,宋哲宗死了,宋徽宗即位,向太后垂帘听政,下诏让苏轼北还。此时苏轼已经垂垂老矣。回顾岭南的流放生活,家中少了九口人。看苏轼的诗文,最真切的悲欢多半和亲友的离合相关,除此之外,很少看到他会因为仕途上的,生活上的挫折而嗟叹哀怨。无论是在中央还是地方,无论是顺境还是逆境,他总是情绪饱满,尽一己之力惠泽一方。虽然生活残酷,始终乐观开朗。六月渡过琼州海峡返北时,苏轼吟诵道:'我心本如此,月满江不湍。'——我的心如同月满江中波澜不惊。出走半生,他仍如少年般澄澈……
文献参考:白砥《闲静与狂纵 ——杨凝式作品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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