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朱枫于台北马场町被枪决,就义时高呼共产党万岁

漫云女子不英雄。在绍兴轩亭口,出身望族的秋瑾用一腔热血,染红了每一位革命者的心头;在台北马场町,名门闺秀朱枫在就义时仍高呼共产党万岁,也如她所崇拜的秋瑾一般,用自己的血照亮了后人的路。

心却比,男儿烈

在浙江镇海城的中心,曾有一座巨大的花园,名为憩园,园内小桥流水,风景如画,是镇海名门朱家的外园。

园内有一栋漂亮的木质结构小楼,朱家四小姐从出生后一直住在这里,她把这栋漂亮小楼叫作'潇湘馆'。

如今,这栋小楼还存于镇海中学校园内,不过不叫'潇湘馆'了,而是被称为'朱枫楼';朱枫,就是曾经的朱家四小姐朱贻荫。

住潇湘馆的是'堪怜咏絮才'的林黛玉,而朱枫从小体弱多病,常与诗书、女红为伴,与朱枫同门的好友回忆中,这个锦衣玉食的名门闺秀确实也很似林黛玉的性格:

'但我发现那时她还是个多愁善感的人,深宅大院,平日里独处闺中,没有人可以谈心,而镇海毕竟比宁波更闭塞。'

为她改名为朱谌之的老师沙孟海也是这般夸赞她:'这一位幽静的姑娘写出一手端秀的小楷,我极口称赞她,她也更加努力。'

只是无人知晓的是,这位幽静的名门闺秀非常关心时势,常读的书都是进步书籍,私下里的朱枫,或许更像是她所喜爱的秋瑾:'身不得,男儿列,心却比,男儿烈'。

朱枫27岁时成了孀妇,那个由父亲为她选的丈夫因病去世,留下了三个女孩,其中两个都是丈夫与原配所生,只有一个是朱枫的亲生女儿,不过朱枫还是用继承的自家家产来将她们抚养长大。

朱枫的这笔家产可不仅是用于抚养孩子们,还有更大的用处:'谌之用变卖家产所得,对新知书店投了一笔较大的资金,说是投资,其实我们都知道是对党的出版事业的无偿捐献。'

包括说生母曾赠给她的3克拉钻戒,也被她变卖成了3200元用于采购印刷物资。新知书店由中国共产党领导,负责以'中国书店'的名义出版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

要说朱枫自从丈夫病逝后,一直幽居深院,怎么会跑去武汉给新知书店投资呢?

原来'七七事变'后,朱枫在参与抗日救亡运动时遇到了朱晓光,结为夫妻的二人在朱晓光哥哥的介绍下,带着孩子来到了武汉新知书店工作,认识了她之后的上司徐雪寒,也是新知书店的创始人之一。

在徐雪寒的领导下,朱枫夫妇积极投身革命,不畏艰险,朱晓光在'皖南事变'中被捕入狱,朱枫曾代表党组织三次前去狱中营救,才使得朱晓光成功越。

她自己也曾被捕过,1944年,朱枫在沪被日本宪兵队捕获,遭受了严刑拷打,可她始终守口如瓶,直到组织将她营救出狱,经受住严酷考验的朱枫便于一年后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为了革命,朱枫变卖家产、遭受严刑拷打、还将亲生女儿送到'台湾义勇队少年团',不少人都想知道,这个如林黛玉般的朱家四小姐哪来这么大的信念?

然而当他们还未想通的时候,朱枫已经把自己宝贵的生命也奉献给了革命事业。

如许伤心家国恨,那堪客里度春风

1948年秋,朱枫带着小儿子和继女陈宜的儿子赴港,她此次奉命来港,表面上是在合众贸易股份有限公司任职,其实所要做的工作是安排在港的民主党派及文艺界名人到解放区。

赴港与丈夫两地分居后,她在给丈夫的信中回忆起二人艰苦的过往,喝粥、种菜、狱中……只因是二人患难与共的,所以一切的苦在朱枫心里都'是那样温情的'。

而丈夫回复她:'我们的后半生该有了快乐。'此时朱枫的丈夫和女儿都已在沪安家,就等她光荣完成任务后回来团聚,只是,一封信的到来,改变了他们所有的美好愿景。

妈妈:

您好,好久未见,甚是想念。年前,我们刚生了一个男孩,非常健康可爱,我和王朴都非常想念您,希望您能来台湾小住。入台证已经办理好,盼望您速来。

阿菊

1949年五、六月间,在合众贸易股份有限公司'工作'的朱枫,收到了继女陈莲芳从台湾寄来的信。

谁都以为朱枫此时必定是迫不及待了,因为战乱,她与继女多年未见,现在又有了小孙子,并且在电讯管理处任处长的女婿已经帮朱枫办好了入台证,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但朱枫此时却犹豫了。

这并非是一场寻常的探亲之旅,新中国马上就要成立了,解放台湾箭在弦上,可蒋介石大量捕杀台共,从而使得台湾地下党冒险获取来的情报难以传送出去。

舟山、金门等战失利,组织急需一名可靠的同志到台湾去,帮潜伏在国民党国防部高层任参谋次长的吴石传递情报,第一人选就是忠诚机敏的朱枫。

更何况朱枫此时还有一张台电讯管理处处长所办的入台证,入台办事将方便得多。

从参加革命开始,不,从第一次在书中读到'如许伤心家国恨,那堪客里度春风'的秋瑾开始,朱枫就准备好把这一腔热血献给革命事业了。

哪怕是跟随部队行万里路、哪怕是在牢里受了百般苦,她从未动过退缩的念头,只是这一次,胜利就在眼前了,团圆就在眼前了,安全就在眼前了,失而复得的女儿就在眼前了,与丈夫畅享的美好生活就在眼前了……

她好想见一见自小就不在身边的亲生女儿,她好想见一见长相思的丈夫。

可是,家人的笑颜在她脑海中回荡的同时,她的心里,被过往的、当下的、将来或发生的,那些愁容满面的神情揪地生疼:

他们是被日寇杀害的父老乡亲、他们是被蒋介石残忍杀害的同志战友、他们是思乡而不能回的同胞。

于是,朱枫给丈夫写了一封封有些摸不着头脑的信,这些信越写越短,词句愈来愈热烈

兄将外出经商,此去将有几月逗留,妹不必惦记,也不必和他人说起。妹如需去别处,请勿为我滞行。这时候,个人的事情暂勿放在心上,更重要的应该去做。几个月后,兄将以更愉快的心情,与妹相见。望妹安心等待着更愉快的晤聚,并以此告沈女。

1949年10月7日

几日后,又寄去一张身着旗袍、坐在阳台上微笑的照片,背后写:她已深深体验着'真实的爱'与'伟大的感情',从此,将永远快乐而健康!

从信中可以感受到朱枫内心的矛盾、纠结,她深深感受到此次去台湾执行任务是凶多吉少,必须要抱着牺牲的准备,但她必须要去。

所以只能暗示自己,很快就可以完成任务回家了,这样多少能让家人和自己心里好受些。如果问朱枫为何能如此坚定、如此舍生忘死,那应该是她的心里始终装着苦难的人。

她百折不挠的信仰是来自于现实中还有千千万万的同胞在受苦,由此她便不能去贪恋自己的幸福。

一腔热血勤珍重,洒去犹能化碧涛

到台湾之后,朱枫化名'陈太太',以看望女儿为由,找到了台湾共产党最高负责人蔡孝乾,每周六到吴石家中取得重要军事情报后送到蔡孝乾处。

吴石办事很是妥帖,但蔡孝乾看起来就有些轻浮了,他拜托朱枫帮他私人办张离台证给与自己同居的妻妹,这样的私事本与朱枫无关。

但想着这毕竟是同志,朱枫便把这事托付给了吴石;为了方便联系,朱枫还把继女家的电话给了蔡孝乾,而蔡孝乾随手把电话号码记在了一张台币上,装进了衣服兜里。

约有一周至旬日可留。

威凤

1950年1月14日

朱枫给丈夫发去最后一封信的两周后,台湾地下党已经有多位干部被捕,察觉情势危急的吴石利用国防部参谋次长的身份,用军用飞机把朱枫送到了舟山定海。

朱枫也想着,应该很快就能回上海与家人团聚了,因为此时她所处的位置,解放区近在咫尺。谁也没想到咫尺与天涯之间的距离竟然如此之接近。

蔡孝乾1月29日被捕后,从他身上搜出了那张有着朱枫继女家电话的台币,虽然朱枫已经到了舟山,但继女全家被捕。

在蔡孝乾的记事本上,出现了一个令毛人凤振奋的人名:'吴次长',整个岛上,姓吴的次长有且仅有一位——国防部参谋次长吴石,吴石因此被捕。

2月18日,与解放区仅一步之遥的朱枫在舟山被捕。毛人凤对这些台共干部软硬皆施,要是供出同志名单等就饶他们一死,还让他们做官,蔡孝乾便是如此。

要是态度坚决的,先是用酷刑折磨,吴石的一只眼睛被折磨失明;如果到最后也什么都不说,就拉到马场町刑场处死。

被捕一周后,朱枫企图吞金自尽,连审讯者都说她'党性坚强',还在报告中记录:'匪干此种维护重要工作,不惜牺牲个人生命的纪律和精神,诚有可取法之处。'

朱枫被救治后无论毛人凤来硬的还是软的,她始终守口如瓶,又因此受到了非人的折磨,即便如此,她在狱中还积极照顾一些被捕的青年学生,把对女儿的爱和歉意都付诸于这些陌生的孩子身上,几个女孩都叫她'朱妈妈'。

只是,朱妈妈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女儿了,1950年6月10日,朱枫与吴石、陈宝仓、聂曦于台北马场町被枪决。

在法庭摄影师记录下的临刑前照片中,他们每一个人都神色镇定,朱枫穿着一身碎花旗袍,比平日更为优雅美丽,眼神坚定有力,就像她自小喜爱的秋瑾那般。

'一腔热血勤珍重,洒去犹能化碧涛',秋瑾的热血洒在了朱枫的心中,把她的心染成了永不更改的红色,朱枫知道自己的血,也将把颗颗后继者的心染红,所以就义之时,朱枫高喊:'中国共产党万岁!'

'安息吧,死难的同志/别再为祖国担忧/你流的血照亮着路/我们会继续向前走……'

文/史海观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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