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的回忆
张 波
崇福是我的故乡。崇福镇上有一条老街－横街，早在明清时就是商业闹市，至今仍保留着比较完整的清代街市风貌，被誉为“崇福镇活着的历史”。横街分为东横街和西横街，我家老屋就在西横街的南面。
我小时候就读的幼儿园在东横街，每天放学回家踏着横街“咯噔咯噔”响的青石板路由东到西，在西横街左转进入保安弄，穿过这条窄得两人交会要侧身的弄堂，是一条小河浜，过了架于河浜的保安桥，再往前左拐是一条自西向东的小弄。小弄的南侧坐落着一幢6栋相连的二层楼房，住着6户人家。弄堂到底也就是最东边的一家，就是生我养我的老屋。当年对开的木门上钉着一块锈迹斑斑的门牌，模糊可见“宫前街100号”。
砖木结构的老屋坐北朝南，自北到南依次是北院、北屋、天井、南屋、南院。北院和南院都有高墙围着，人们日常进出的是北院的门，出门就是小弄堂。北屋是一层的平房，南屋是二层的楼房，都是坡顶瓦盖、木门窗。天井的东侧是连接南北屋的走廊，走廊与南屋之间的木制腰堂门很高，有2米多。
老屋六户人家的房子结构相同相连，按如今的说法称为“联排”不为过。老屋的构造比较简陋，户与户之间的隔墙都是木板，板与板之间的缝隙很大，根本就没有私密隔音可言。每当想起老屋，脑海里常常浮现“隔墙有耳”的趣事，忍不住要笑出声来：那时只要哪家小伙伴被爸妈“吃生活”，或者兄弟姐妹吵架，突发哭哭闹闹的“异常”情况，小伙伴们立马就贴着隔缝“偷”听“偷”瞄，大有幸灾乐祸之“兴奋”……。
老屋虽然破旧，不过有2个院子1个天井，还是蛮“奢侈”的。先说说天井，那时家家户户在天井里养鸡养鸭，我家也一样。想起鸡鸭被黄鼠狼啄死的惨状，至今还心有余悸。尽管在天井里给鸡鸭盖了一个小房子，夜里都进窝关门，还是没能防患于未然。要是哪一天早上放鸡鸭出窝时看到这幕惨状，一整天的心情都是灰暗的。当然鸡鸭给我家带来的快乐也不少，吃鸡蛋鸭蛋自给自足，每天早上猫着腰往鸡窝里掏蛋是一件愉悦的事，三兄妹抢着做，必定哥哥掏得最多……
院子的格局与趣事也记忆犹新。老屋的原始布局，南院和北院都是六户人家贯通的大院；北院有6个门，一户一门通向小弄堂；南院2个大门，分别对着第2户（钟家）和第5户（潘家），可以看作每3户一个门。我常想，老屋的初始设计也许就是一个大宅院，6套房属于一个大家庭，后来住了6户人家。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南屋外面的“廊屋头”（二层楼房南面的通长门廊，门廊外就是南院）各家用简易的材料或杂物堆高隔断，院子也用竹篱笆或冬青树之类的绿篱隔成各自的小院。如此形成各归各家、各找各妈的局面，小伙伴们没法端着饭碗东西来回走来走去吃了。于是为了有机会串门，在院子的隔断处都捣鼓了一扇篱笆小门。我猜想这也许是哥哥姐姐们的计谋，实施隔断前已经约定好了的。从此，小伙伴们天天从篱笆门窜进窜出，不亦乐乎，可怜的篱笆门经常是东歪西倒，形同虚设。
老屋各家院子都有花花草草 ，只是品种各异。记得我家种的花有鸡冠花、凤仙花、夜开花、石榴花，最多的是月季花。后来，我家兄妹嘴馋羡慕隔壁潘家年年葡萄丰收，在自家院里也搭了个葡萄架子，种了葡萄树。待葡萄成熟的季节，三兄妹的脖子伸得长长的，边熟边摘边吃，不亦乐乎。院子带来的乐趣还有很多，夏季闷热的下雨天在院子里钓癞蛤蟆、秋天捉蟋蟀斗蟋蟀，冬天下雪了用竹罩篮罩麻雀……哈哈，小伙伴们各种玩，开心得很。
小伙伴们不仅在院子里玩，有时还玩到南院外面的“城头上”。由于老屋的位置在城内城外的交界处，老屋就在城脚下，南院外面就是崇福的城门外，虽然城门和城墙早就不见踪影，但起伏不平的土丘高坡是明显的标志，故大家称之为“城头上”。由于地势原因有时给人们带来烦恼。记得那时每年的梅雨季，家里总要闹“水灾”，因为城头上是高坡，雨量大时，坡上的雨水会涌入南院，漫进屋子。有几个年头，水深甚至达到小腿高，于是全家出动，盆子、勺子、簸箕、扫把一齐上，水退后，家里时常出现小蛇、蚯蚓和蜈蚣，小伙伴们都很害怕。
然而，“城头上”更多的是给我们快乐。打开南院的大门或二楼开窗瞭望，参天大树成林，浓密的树丛里还有一个小池塘，池塘水是碧绿的，莲萍飘浮，蜻蜓点水。池塘边的金元宝树、银杏树、香樟树又高又粗壮，最具岁月的年轮。树林里偶尔有猫头鹰和小松鼠出没，还有各种鸟类盘旋安家，只听叽叽喳喳鸟叫声。按当下的说法是“原生态”，但是在小时候的印象里，景象有些荒凉，沧桑，还有些神秘。我喜欢去，一个人又不敢走远，总要大哥哥大姐姐陪着才敢去溜达。
到了夏天，“知了”叫个不停的日子，最快乐的时光也是在“城头上”。每天晚上，洗澡后的头等大事是抬竹榻、扛长凳、拿竹椅，到“城头上”摆个乘凉摊子。小伙伴们拿把蒲扇、捎把瓜子，排排坐，翘首以盼主角出场－隔壁钟家老娘娘，一晚续一晚的“人鬼情未了”故事继续开讲……
我的童年，就在这座冬天里西北风呼呼像“风漏棚”、春天里燕子衔草叼枝来做窝、有着许多欢乐和烦恼的老屋里，度过一个个的春夏秋冬。老屋的故事很多很多，老屋的情结很深很深……人们说，总是喜欢回忆往事说明你老了，也许吧，最近时常会想起老屋“宫前街100号”
老屋岁月全家福
韶华不负手足情
附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