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水散文】逝去的柞林
在年轻的时候，在那些充满了阳光的长长的下午，我无所事事，也无所惧怕，只因为我知道，在我的生命里有一种永远的等待。挫折会来，也会过去，热泪会流下，也会收起。没有什么可以让我气馁，因为，我有着长长的一生，而你，你一定会来。from 席慕容《写给幸福》
逝去的柞林
文｜伊焕章
烈日炎炎，没有一丝风，热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挤上长途公共汽车的我更加气喘吁吁，大汗淋漓。车轮飞转，快不过归心似箭。盼早点儿投入故乡的怀抱，特别是钻进村旁的柞树林子里，那该有多么清凉惬意啊。
在颠簸的车厢里，闷热难耐，更使我想插翅飞向故乡那大片大片的柞树林子。
恍惚中，走进了我眷恋的故乡柞林。一簇簇柞林葳蕤丛生，蓊郁苍翠。一脚踏进去，走进了一个清凉世界。在浓密的绿荫下，一股股湿润凉爽清新的空气拂面而来，从头到脚有丝丝凉意侵入，弥漫全身，沁人心脾，种种燥热烦闷一扫而光。
在柞林中徜徉，舒畅悠然，富有情趣。画眉、百灵、喜鹊等美丽多情的鸟儿，在柞树枝头跳跃着、鸣啭着。时尔互相对话，时尔振翅高歌，悠长悦耳的鸟语在密林深处回响着。喜鹊在柞树高高的枝头用树枝筑着巢，在那上头繁衍着一代又一代。冷不防，从树丛中蹿出几只野兔，从脚边飞速逃遁，留下一连串哗啦哗啦的响声。柞林中的隙地，开满了红、黄、紫、白等多彩多姿的野花，随风摇曳，散发出浓郁醉人的芳香。蝴蝶在花间翩翩飞舞。蜻蜓立在花枝高处一动不动，仿佛被什么东西粘住一样。蜜蜂带着嗡嗡的响声成群结队飞来，频频采着花粉。看着看着，好像那香甜可口的蜂蜜从柞树身上流进嘴里。一大帮孩子在林中捉迷藏，不时传来轰笑声，回声荡漾，经久不息。几位爱好诗画的少男少女们，正在这里吟诗作赋、挥毫泼墨。吟出了柞林深长的韵味，画出了柞林卓约的风姿……
在遐想中，长途客车渐近故乡。我焦急地向生我养我的村庄望去，不由自主惊愕了，那大片大片柞树林子无影无踪，怎么看不见了——我日思夜念的柞林呢？是老眼昏花，还是客车驶错了地方？下车一看，那大片大片的柞树确实荡然无存，就连一棵柞树也没留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庄稼。我的故乡啊，阳光依旧，风儿依旧，庄稼依旧，人也依旧。唯独柞林不依旧，我茫然了。
听乡亲说，柞树林子被作为“五荒”而砍伐拍卖了。我心里充满了惆怅，仿佛失掉了心爱之物一样，十分惋惜。柞树啊，柞树，世世代代陪伴着庄稼人在这里生生不已，成为故乡人须臾离不开的亲密伴侣。柞树，属于北方特有的树种，属硬杂木类，木质坚韧，既可以用来盖房子，又可以用做车辕、刀斧锹把等劳动工具，坚固耐用。柞树的枝条是编筐不可缺少的材料。其叶硕大油绿，用来包玉米面饼子，蒸熟后有一种特别的清香。柞树还是繁殖木耳最佳母体。全村男女老少都与柞树结下了不解之缘。夏天它为行人遮风挡雨，冬天为全村抗击着狂风暴雪，护卫着全村不被大雪掩埋，不怕自身湮灭在大雪里。据村上老一辈人讲，当年抗联将士凭借密集柞树的掩护，同日本鬼子展开了游击战。柞树林子帮助抗联战士消灭不少小鬼子。那挺拔坚硬的枝条，像一把把长矛刺向日本鬼子，鬼子望而生畏，不敢进入柞树林子。柞树，富有北方人的倔强、刚毅和豪放。
我在村旁徘徊着，久久地寻觅着。那林中的鸟语花香哪里去了？鸟语成了柞林的绝唱，花香已随柞林伤逝。那深秋如火的柞叶飘落何方？那坚硬柔韧的柞树枝条藏在何处？我睁大眼睛，望眼欲穿，也看不见我无比热爱无比自豪的柞林了。在这块黑土地上，柞树是自然生成的，非人工栽种。恐怕今生今世在故乡再也看不见了。我怅然若失。内心有种被什么东西刺痛的感觉，难以言说。心灵上的褶皱难以平复。在故乡，再也看不到柞树林子了。大片大片的柞树已被连根拔掉，使其无从滋生。一派勃勃生机被扼杀了。那令人心旷神怡浓浓的绿荫随蓝天上的白云飘去了，飘逝的无影无踵。一个物种的灭绝，往往是功利主义在作怪。环保与功利，孰轻孰重？有些人往往分不清。
我多么留恋昔日的柞树林子——给我诗情画意的柞林，给我清凉解暑的柞林，给我生命注入青春活力的柞林。
柞林向人间诀别时，是否伤心流泪了？怎么我的眼睛有些湿润了呢？
作者简介:伊焕章，男，满族，笔名：一方伊人，生于1948年，黑龙江省鹤岗市绥滨县作家协会名誉主席，《奥里米文艺》文学期刊执行主编。散文《寄情明月》入选作家出版社出版《中华散文精粹》（第八卷）一书、散文《月夜笛声》获2011年度第六届海内外华语文学创作笔会一等奖。散文《杭州寻芳》入围第二届海峡两岸原创网络文学大赛优秀散文作品100强。在《博文》《春雨》、《精神文明报》《黑龙江日报》、《农村报》、《老年日报》、《黑龙江工人报》《鹤岗日报》、《鹤岗晚报》等全国文学报刊（副刊）杂志发表散文、诗词300余篇（首）并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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