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庆德 | 成长的岁月(五)——放牛
【往期回读】
成长的岁月(五)
丁沟中学 陈庆德
【上接】
我读初中的时候,享受到国家的优惠政策——吃平均粮,一年可以有300斤,当然这300斤是毛粮,即包括山芋、萝卜、玉米、大麦等粗杂粮。这已经不错了,我弟弟吃150斤,我母亲吃劳力粮,按做的工分核准粮数,她常年多病,体力也不行,结果也只能吃我弟弟的标准了。
所以我星期天不上学就要到生产队做工,挣工分呀。再有,到大假期,学校也要我们在生产队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劳动表现,要会计打证明盖章,自然做童工是少不了的。
我那时候最喜欢做的工就是放牛。一是这活不算苦,一天还能挣3分工(价值6分4厘钱),二是放牛的时候还可以骑在牛背上看小说。那时候文学书很难见,但同伴,或者比我大些的学长有时会弄到,只要一人有,就能众人看了。
可是我母亲反对我看书,这倒不是怕我看黄书会去犯强奸罪,或者担心她的儿子早熟在外面提前给她生出个孙子什么的,因为我那时还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生理上还没有完成该有的建设,她是担心我看书影响做家务事。
就有过一次,我在家做饭,一边烧火,一边看书,是一部小说集,里面有一篇茹志娟的《百合花》,看得特别入神和动情。母亲到家一看,见锅盖没有盖,饭还没有好,怪不得我觉得过了很长时间,不见锅里的粥滚,还以为这次的饭特别照顾我呢。母亲先是大骂,跟着就抢我手里的书要往锅膛里扔。我情急之下,一口就咬了她的手腕,抢过书拔屁股飞奔逃出家门。母亲也转身,操起一把铁叉大骂着追赶我。我知道我犯了忤逆罪,又知道那把铁叉尖端的锋利,要是入我的腰或者腿肚子,后果是不堪设想的,只有拼命地跑。在一个转弯的地方,没留神摔了一交,手碰到了地上瓦片,划出一个大口子,血直流,牙齿也咬破了下嘴唇,也流出血。更严重的是膝盖痛得起不来,我以为我要完了。此时我最担心的倒不是那锋利的叉齿要进入我的身体,而是那本好不容易借来的小说若是被毁了不知道怎样和同伴交代。好在这时有个庄邻上去挡住了我母亲。我紧攒着书,挣扎着起来,瘸着腿逃了……
放牛就有时间看书了,而且风景独好。
一是自己也做工了,可以不受家长的气,还可以少做家务事。二是可以骑在牛背上,不用多走路,又可以看书,很惬意。
小伙伴都很坏,他们知道水牛可以骑,黄牛不能骑;水牛嘴泼,什么草都肯吃,黄牛嘴刁,选草吃,不容易放饱。所以他们或者由家长出面或者自己拿个山芋萝卜什么的贿赂饲养员,结果水牛包给了他们,黄牛轮给了我。
他们还骑在牛背上向我炫耀,我不服气,也要骑那黄牛。那畜生不听话,我就用树枝抽它,跟它来硬的,终于骑上了它,谁知它又扬起头要立起上身摔我,我就给它挠痒,跟它来软的。最后我也舒舒服服地骑上了黄牛背。
早晨,我们迎着初升的太阳上路,七八条牛一起走,我们一个个骑在牛背上,昂头挺胸,随着牛腿的迈步,我们的身体也一起一伏,甚感威武,好象自己不是去从事放牛这低级的勾当,而是去执行某个重要的使命,腚下骑的也不是普通的牛,而是战马。
远近村子里炊烟袅袅,习习微风送来草木、庄稼的清香气息。经过夜露滋润的树木也特别精神,叶上的露珠晶莹透剔,树上的鸟儿唧唧喳喳向我们说着它们的故事。
我最喜欢在牛背上看书,书看完了就吹笛子。我最喜欢吹的是《杨柳青》和《孟姜女》,一曲生机盎然,清新活泼;一曲如泣如诉,缠绵幽怨。我的伙伴甚是佩服,有点会的和不会的都要拜我为师。
后来大队文娱宣传队看上了我,有节目就让我上台,没有节目就让我吹笛子。
记得那时我们经常排样板戏,我在《红灯记》中扮演叛徒王连举,在《沙家浜》中既演正面角儿沙四龙,又串演反面角儿刁小三。我最喜欢刁小三的那句台词(面对街上姑娘):
“什么,抢东西?老子还要抢你人呢!”
每当演到这里,台下一片笑声。所以,以后演到这里时,我就更卖力——斜着眼,大声地,阴阳怪气地叫道:
“什么,抢东西?老子还要抢你人呢!”
虽然到文娱队一天还拿了4分工,但是,我还是喜欢放牛的自在。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