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茶也悟道

我心似秋月　丁祖荣

　　山野之气

　　茶，生于草木间，汲取山野之气。茶人，汲取日月光华，做茶也悟道。

　　常年山中，不多言，似乎所有的话都留给虫子和鸟了。他与我相识，人浅语深。常常是默然，好像所有的动作都托付给猴了。我们都动了动嘴，话没说出来，任茶与水缠绵。

　　问茶。茶亦有道。黄山顶级的茶，都与猴相关。

　　三道茶人，信奉自然，在太平湖畔守得三五亩茶园，不作添加。只与猴论道，以猴道行人道。茶园，杂花生树，云蒸霞蔚，山湖氤氲。厚实中透出灵性。

　　月明星稀，手工揉制，炭火催新茶，滋味弥散。初饮时，感觉与猴魁相类。肥瘦新老，恰到好处。回味时，微苦透着甘甜，猴道亦人道。

　　茶道猴道人道，三道循环，茶不欺，猴不欺，人不欺。诚不虚也。

　　微风拂面，茶当酒。量少，有些不安。略显珍贵。

　　五队毛峰，产自九华山地区，佛缘绵绵。既是五队，小队而已，三五百亩茶园。山起伏，有霄坑，自然会有故事。没有月光的夜晚，天漆黑。远远的狗吠，山愈深愈远。天开曙色，雄鸡高鸣，该采茶了。

　　九华山，天下闻名佛教圣地。自古好茶产于寺。茶禅一味。五队队长，早年习武。虽习武，人却冲和，谦谦，做出来的茶也淡淡溢香。

　　也是有缘，清明前后，他随学兄来山下论酒。酒后与茶。唐人齐己有诗：地远劳相寄，无来又隔年。茶是时令之物，若不及时烹煮饮用，再享山野之气得又一年。近年，人们注重保养，信奉远酒近茶。酒之于好之者，无论浓淡，都是超脱和旷达的载体，难以或缺。

　　我以为，酒和茶俱是妙品，茶尤胜，生长氛围和制作过程，都极具美感，兼具了中国文化和哲思的内涵，受人信奉，而且信奉得理直气壮。

　　前些年，我喝的是小红罐五队毛峰茶。沸水之下，气韵升腾，精神为之一爽。这次队长自山中亲来奉茶，连说这个好。好在于自制，好在于山野。

　　山野之气缭绕，自是禅机随现。

　　尼雅茶境

　　大约十一点样子，天边突然涌入光明。银灰色的天空渐次展开，像潮水一样。然后半月跳出，不一会儿就到半空，一下子空灵起来。禅家视“万古长空，一朝风月”为最高境界。月笼入，人澄明。风有些凉，凉到了寒。四散的沙漠下，清辉就这样映照，无人感应。

人来时，各色人等，各各心意。半月升空时，层层星星让位于几个闪亮的。此时，万籁俱寂，感觉到人与尼雅，是渺小与无垠、短暂与绵久之间流转。

这边声息了。突然的情境让我心动。老叶，从车里取出茶具，余火温暖和催烧着壶水。一套喝普洱装备赫然在列。我与老叶对坐，先喝了一饼生茶。老叶不为外界所动，没说看什么月光，更没有在月光下散步，或作什么遐思。他安静娴熟地泡茶喝茶。我变得有些享受了，闻着生普洱的清香。我们讨论着茶。更多的，我听他说。他似乎很享受在尼雅的时空，泡一壶人生的普洱。

一会儿，老袁加入。换了另一饼熟普洱，和畅醇厚。在这个有限时空里，老叶竟然带了生熟普洱和煮茶工具。他说着茶，而老袁表现对文化的热爱。我说了很多徽州。洗换工具后，又煮了一壶祁红，红汤纯粹，色香味涌发。普洱和祁红裹着时间的沧桑，是我等历历人生的映照。

突然，我发现每个人都是一本深奥的书。我和老叶、老袁抵足品茶，人物、光影、时空都恰到好处。我们长一句短一句说着话。这是大漠深处的思乡。老叶广东人，老袁甘肃人，我是安徽人。在中秋后三日，汇聚在尼雅夜空，喝着茶，细细回味，甘之如饴，安享大漠星月。

愿意这么入座，闲静。静静享受尼雅夜空，这月光，还有高悬的星星。此境近于茶，心似秋月啊。

　　　　夜光杯2021.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