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里往事】巧云:抓财
文/ 巧云
年幼时,常听人说起抓财两字,却不知何意。后获知、抓财原是一人名,队里的五保户。第一次见到抓财时我还很小、那是一个双抢双收过后,大人们总要穿破几件衣服,队里的女人们可就有的忙了,我母亲也不列外。
有天队里没出工,大姐跟着父亲在院子前面的菜地种菜,我在院子里陪弟弟玩,母亲则在家中补衣服。突然听大姐说抓财来了,我当时特感好奇、忙踮起脚尖朝远处望去,可前面菜地篱笆挡着看不到,于是我跑去机耕路上看,果然见一人双手反背着、正朝我家走来,我没等抓财走近、就又回去陪弟弟玩了。
不一会、抓财从机耕路上下来了,他两眼贼溜溜的,嘴巴鼻子尖尖向前突出、脸上黄黄瘦瘦的满脸都是皱纹,整个人看上去好像很老。母亲见了连忙放下手里的活、拿了条板凳出来让他坐。这时抓财的手里拿出件衣服来、说是请我母亲帮他补衣服。那件衣服是深蓝色的,衣服上已经有补丁了,但是又破了,不得已又要再补一次。我母亲接过衣服到屋里找了针线和布块帮他补了起来。我禁不住又打量了一下抓财:只见他头戴一顶小草帽、穿一身黑色衣服,衣服上也有好几块补丁,裤脚卷的一高一低、脚上拖着一双黄球鞋,整个人看上去拖拖拉拉的。他摘下帽子当扇子扇、头发也是乱糟糟的。弟弟也好奇的看着他,这时他还用他那顶小草帽扇着风逗我弟弟玩。
不一会、我母亲就将他的衣服补好,我赶忙把衣服拿给抓财、好让他赶紧走,因为我觉此人不是很面善。他接过衣服还拍了一下我的头说:“女织真乖,赶明长大也帮我补衣裳哈”。说着就站了起来,这时、见他把衣服搭在肩上、双手反在背后握着,弓着背、一边走还一边自言自语的夸我母亲针线好。他还去和我父亲打了招呼,我父亲忙着地里的活、只是随应了一下。
其实抓财不大出门,但凡出门、肯定是找人帮他补衣服或则是缝被子。队里好多女人都帮他补过衣服。
不一会、我母亲就将他的衣服补好,我赶忙把衣服拿给抓财、好让他赶紧走,因为我觉此人不是很面善。他接过衣服还拍了一下我的头说:“女织真乖,赶明长大也帮我补衣裳哈”。说着就站了起来,这时、见他把衣服搭在肩上、双手反在背后握着,弓着背、一边走还一边自言自语的夸我母亲针线好。他还去和我父亲打了招呼,我父亲忙着地里的活、只是随应了一下。
其实抓财不大出门,但凡出门、肯定是找人帮他补衣服或则是缝被子。队里好多女人都帮他补过衣服。
记得有一次、又见抓财慢悠悠朝我家走来,我断定他肯定又是来找人帮他补衣服的,于是、我突然灵机一动、跑回去关上门,母亲被我搞的莫名其妙,我跟母亲说抓财来了,母亲会意的笑了,母亲的笑容总是那么慈祥。这时母亲领我到窗户边,我们一起往外看:不一会、抓财就从机耕路上下来了、他抬头见我家门关着、就自言自语的朝东面的林大伯家走去,他背后的手里果然拿了件衣服。
我家从机耕路下来是第一家,往东面走去、还有好几家农户。抓财每次找人帮他补衣服总是从我家开始、谁有空、谁就帮他补。在我们队里,我母亲的针线活做的最好,衣服补的平整、针脚也细,而且选的布块颜色也很搭配。而别人补的却相反:针脚粗、补的不平整不说、而且选的布料花一块紫一块的,她们真是敷衍了事的帮人、难看死了。就为这一点、抓财衣服破了首先第一个想到帮他补衣服的人就是我母亲。
后来发生的一件事,使我对抓财有了点敬意。那是一个正月初一早上、大姐带我们去外婆家拜年,我们个个都穿着新衣服和新鞋子。当时妹妹还小、由大姐抱着,我跟弟弟还有二姐三姐几乎都是手牵着手高高兴兴的走着,当走到抓财的房子前面时、大姐说:“我们先去给抓财拜年吧、抓财看上去很凶、但人挺好、他很喜欢小孩叫他阿爷,大正月里谁叫他阿爷、他都会分糖给谁吃,等会你们见了他也叫他阿爷、他肯定也会分糖给你们吃的”。我听了非常高兴、小孩么谁不喜欢吃糖。于是我们就跟在大姐的后面朝抓财家走去。这时正好有几个小孩从他家出来、而且手里还拿着糖。抓财见我们来了开心的笑着说:“你们快叫我一声阿爷、我给你们拿糖吃”。我一听就高兴的叫了起来:“阿爷、阿爷”,弟弟也跟着叫,二姐和三姐则有点怕难为情、只是轻轻的叫了一声,大姐说了句很体面的话:“阿爷、我们来给你拜年了”。“好、好、难为你们了哈、好女织”阿爷一边说着一边给我们分糖,我们每人手里好像都得到了糖。离开阿爷家时大姐教我们说:要谢谢阿爷。这时阿爷更开心了说:“好女织、真懂事”。我们一边吃着糖一边去外婆家、走得很远了、回头还看见阿爷站在那里、他好像还在等小孩给他拜年。
抓财好像从来都不用干活,不管队里有多忙、我每次经过那儿、总见他翘着二郎腿、双手枕着头、眯着眼睛躺在草垛子上晒太阳,嘴里还叼着一根稻草、鼻子里哼出难听的小曲。而我还是经不住叫他一声阿爷。
后来我们搬家了,也不知抓财搬去哪里。听大姐说抓财是五保户、队里另外给他安排了房子,是大队部里的一间小房子。 反正在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们没看见过他,他也没来找过我们补衣服。
我最后一次看到他是在我十五岁那年。我们队建了一个养猪场,就在我们队东头的山坳里。养猪场建成后、抓财也搬到养猪场里住了。记得那是一个深秋季节:有天下午、天气晴朗,老远看见抓财手里好像拿着什么东西、正朝我家走来,他还边走边打听我们家住哪。等他走近我家时、我叫了他一声,他一看见我就说:“嘿嘿、女织、让我好找哈,我被服单子破了、帮我补补好不”。我当时还不大会补衣服、所以很尴尬的对他说:“还是让我母亲帮你补吧”。我母亲这时正从外面的地里干活回来,赶忙去洗了手帮抓财补被单。我搬了张椅子让他坐下,忽然觉得抓财老了很多:他头上还是戴着一顶小草帽、身穿一套半新的深蓝色衣服,脚上还是拖着鞋。我跟抓财聊起了家常、知道他这些年一直住在大队部里,开始好像住不贯,就去外甥女家住。后来外甥女家也有了难处、所以就又回到大队部、从新做起了五保户。母亲已将被单补好了、问他还有什么要补的,他说:“没有了、嘿嘿、破衣服、穿在里面别人看不到、嘿嘿、不用补了,女织、难为你们了哈”。我母亲笑着把被单叠好交给了他。这时他站不起来了、大概是椅子坐久了,我跟我母亲赶忙拉了他一把,他吃力的站了起来,又吃力的把被单搭在肩上,两手还是反在背后,一步一步的吃力的向前走着。他走路的样子还是跟以前一样、只是背比以前更陀了。
过了没多久、一天早上,我和母亲正在田里扎稻草,突然看到队里有好多人朝养猪场跑去、还听见有人说抓财死了,我没有跑去看,只是和母亲默默的扎着稻草。眼前浮现出当年阿爷分糖时的笑容。
作者简介
【作者简介】
巧云,浙江杭州余杭人,1968年出生于农民家庭,因家境贫困小学三年纪辍学,从小放鸭子,18岁进本地一家丝绸厂上班,本人喜欢阅读喜欢回忆过去,故写了这篇《我的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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