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峰故事会】占小义 | 父亲的老家什 / 四六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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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占小义，男，麻城木子店人，曾憧憬能成为一个作家，后因家境原因，迫于生活压力，只能外出务工，成为一个普通的农民工，业余爱好写点文字记录身边事。曾在企业公司上班期间在多家内部期刊发表文字30余篇，也散在麻城文学港发表过几篇。

占小义

老家什承载着父辈艰辛生活的印记，如今却默默地消失在生活的潮流之中。

——题记

看到家里的老家什就会想起父亲，因为这些看似外表邋遢，乌漆麻黑的“老古董”都是父亲用心血和汗水创造和遗留下来的。

在父亲生活的六七十年代，农村家里能有几件像样的家什摆在旮旯里，是非常了不起的人家。家里若没有些家什，会被整个村子的人瞧不起，还会被数落说成是懒汉，讥讽家里只有四个大壁头。这样的人家媳妇都找不到，即使有个心目中的对象，家徒四壁十有八九成不了。在那个年代，评价一户人家的贫富好坏，把家里有没有家什作为重要的参考标准。所以在一定程度上，家什的多寡也就成了贫富的象征。

父亲说：“那时候，有的家什全村只有一两件，没有用的只能找有的人家借，送还的时候还要给点东西作为补偿，不然别人会说你不晓得事，下次再借肯定是借不到了。”

由于艰难生活的亲身经历和深刻体会，父亲对老家什也有着诉之不尽的感情。如今，很多家什已经被淘汰或被新型的材质所取代，于是老家什也就没有“用武之地”。可父亲在世时，对所有的家什依旧十分爱惜，即使有些破烂不堪，他依然自己动手修修补补，舍不得丢掉。这也才使得这些家什能保存至今。

父亲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农民，他一生勤劳，常说，“娘有爷有不如自己有”。于是他爱置办家什，别人有的他要有，别人没有的只要日常生活需要，他就会想方设法找人做出来。目的只是为了尽量不求人免得看人脸色，落得低声下气还难为家人。

父亲见不得别人有东西不借，还用傲慢的眼光看他。于是各种家什陆续被摆进家里，损坏的不算，至今遗留下来大小物件堆满整整两间屋，有日常使用的小物件，如：簸箕，提篮，木搓衣板，木脚盆，淘麦戳，升子，戳瓢，连伽，豆腐匣子，酒缸，枷椅，元帅椅，犁，耙等等。

除这些外，其他大件物件有：风播，石磨，案桌，条桌，高低八仙桌，老式木床，碗柜，穿衣柜，木柜，木板车，防线车，箱子，挑篮，苕篮，木澡盆，木桶，晒腔，甑，竹蒸笼等等。

如今这些老家什都被厚厚的灰尘覆盖，失去了原有光鲜的面貌，静静地躺在那里。我也很少去搬弄它，可家什的背后全是父亲不为人知的辛酸故事……

我也曾问过父亲，为什么要搞这么多没用的东西在摆在家里，用当时花的钱买点肉吃不好吗？父亲听后反而是一顿斥责，他回答道： "那个年代都这样，谁家都是省吃俭用置办些东西，既顾面子，又得实惠。不像现在都是冒吃过苦的人，不晓得吃过苦的苦。"

父亲回忆说，在他生活的年代，巴河沿岸放眼望去，山上全是光秃秃的没有树，现在看到的树是最近30年左右封山育林长起来的。那时候木材极其紧张，烧的柴火除了农作物秸秆就是茅草。有树根烧就是好柴，想挖树根或拾好点的柴火要到更远的大山深处才行。当时很多畈上的姑娘找婆家都愿意到大山里去，就因拾柴火方便，可想而知木材的稀缺程度。

父亲对家里的家什如数家珍，目光里也透露着几分自信与自豪。接着每一件器物的材料他都能道出出处和来源，有的一件器物是用多种材质的木料拼凑起来的，其中有松木，榨树，白果树，杉树，栗树等杂木。从他的言语中也可以看出，大部分木材都是他从凹口河，肩挑背驮徒步数十里山路硬扛回来的，一点一点地积攒到材料足备，再请木匠师傅到家做工完成的，这其中的艰辛不言而喻。

或许是为了纪念父亲，他去世前住过一楼，我基本都还保持着原状，就连打扫我都没去，偶尔回来看上一眼满屋的老家什，想着他生前活动的轨迹和画面，总有些感慨和心酸。

随着时间的推移，如今小孩也已经慢慢长大，我与妻子商量把家里重新翻修一番。给两个孩子把房间整理出来，让孩子也有个自己的私人空间；客厅要置办一些新家具，招待客人也宽敞；厨房也得重新装修，之前一直用石油气，但感觉农村的柴火灶还是不能少……

如此一翻折腾必然除旧迎新，面对满屋的老家什，如何处置成了我最纠结的问题。像粮食柜和条桌有四副，还有十多张做工粗糙的椅子，这些都是20多年前父亲身体健郎的时候特意请木工上门做的，说是给老姐补嫁妆或给我和老二结婚用。20多年来搬了两三次家，搬来搬去新物成了旧东西，谁也不愿意要了，放在家里还占据着偌大的空间。

妻子多次催促让我收拾，屋子也显得整洁，可我心里明白一旦收拾起来，这些老家什就逃离不了被毁灭和清理的命运。那样的话，父亲舍不得吃喝辛苦积攒钱财购置下来的东西，很可能被我几秒钟的时间就给轻松报废了，愧对了这些祖业（物）和老父的良苦用心。但每天睹物思人又物是人非，触景生情的伤感影响着生活，一时之间取舍两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