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国: 春秋战国时代最后的贵族之国
宋国: 春秋战国时代最后的贵族之国
中国之贵族,不为权力所折服,不为富贵所诱惑,不为美色所勾引,亦不为强力所屈。这种性格自古以来,影响深远,多为后世崇尚上古遗风之人所传承。
贵族之时代,起源较早,却数为战争所侵扰。上古贵族时代,是很难受控于绝对权力的,夏商周之时,各色诸侯即便各有势力范围,但多为独立自主,他们所信仰的是天神,他们所供奉的天下共主,不过是借以与上天交流的媒介,他们的自主权力是相当大的。
而作为天下共主,则会代表上天拟订准则,这种准则建立之初可能不会带走太多阶级性的东西,其初心本身应该是为了大家生活得更加美好,其公平性是值得肯定的。直到周王国分封体系下的礼乐制度的出台,才导致这种规则逐渐演变成为权力服务的工具。
殷商前后出现的易经渊源,其混沌朦胧,其不为任何种族或阶级所服务,可为后世各色人等所演习和运用,正是源于其公平。而周王国的建立,随着政治体系的逐渐完善,真正的贵族群体开始发生变化,诸侯之间不再为礼乐,为荣誉而战,而是为疆域,为权力,甚至为女人而战。贵族精神渐渐消亡,唯独宋国,贵族精神尚有遗存。
在春秋五霸中的宋襄公,一方面为后世所耻笑,认为其迂腐,固守所谓的“尊王攘夷”,以传统的上古礼乐为基本准则,但这里要说的是,商人与周人之间的文化渊源是非常不同的。一方面又有许多仁人志士,奉承宋襄公为真正的“仁义之君”。
夏商之际,贸易发达,商人尤其注重商业与贸易,《诗经》载:“相土烈烈,海外有截。”这个相土是商王朝的祖先,显然从其时代,商人就已经将贸易发展到非常广阔的疆域。《周书》载:“肇牵车牛远服贾,以孝厥父母”,王亥也是商人的祖先,这里说的就是王亥牵牛驾车到远方进行交易,以养育父母。商人亦对上古政治管理体系进行传承和改革,“禅让”制在商朝历代君主中亦有体现。在夏商之际,除了共主身份的王,其余诸侯某种意义上甚至可以说是与夏商之主平起平坐,直到周王国的公、侯、伯、子、男体系的完整成型,真正的阶级体系才真正完备。
而周人源自农耕文明,靠天给养的思维贯穿始终,其所创造的礼乐体系,亦是来自商人。商人的商业文化的发达,对财富的索取讲究“取之有道”,这种规则亦自影响到整个商人的思维体系和政治管理。从某种程度看,商人对礼乐的固守情绪,要比周人强烈得多。而周人靠天给养的思维,则极可能形成多变的格局,即商人制定的礼乐,商人以之为圣经,周人制定的礼乐,周人的骨子深处是没有完全认同的,他们认为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这即是春秋战国时代的诸侯们将礼乐体系形同儿戏的根源,亦是贵族血脉断绝的缘由。
所谓封建,即是有封才有建,这个词语的产生跟周王国的分封制度绝对有关系。周人的诸侯国都是周天子分封的,因此周天子的共主地位,是自认的,而不是诸侯们所拥戴的,是自上而下,而非自下而上。因此,夏商之前的诸侯或者部落主,多有不同姓氏,到周王国建立后,天下则成了姬姓诸侯的天下,姬姓子弟广布在中土大地上。到春秋时代,齐桓公以非姬姓成为第一个霸主,即是对周王室的冲击。这即让有着先天贵族血脉的宋国人看到了希望,宋国人源自殷商,传承贵族文化,某种名义上甚至是周王室的老师,宋襄公便想重振祖先雄风,壮大宋国。
宋襄公的战败,是对贵族规则的绝对遵循。所谓“君子大其不鼓不成列,临大事而不忘大体,有君而无臣。以为虽文王之战,亦不过此也。”这即是将宋襄公与周文王相提并论,其标准其实就是贵族精神的标准。即便是衰败之际的周王室,周夷王时代也有“勿殄老幼”、“勿怜伤病”的规定,在上古军事作战中,可能这些都是最基本的战争修养。但,到春秋战国后期,“犹尊礼重信,而七国则绝不言礼与信矣!”宋国的贵族风格弥足珍贵,但又显得与时代格格不入,宋襄公可称为春秋战国,是整个宋国乃至整个封建文明时代最后的贵族,也是最后的武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