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物 | 老物件

老 物 件

作者：杨迪

图片：网络

1、

茶几上，放着个德芙巧克力的蓝色铁盒，广告语都已经慢慢消磨褪色，但是它却串起我儿时的简单快乐和现在的温暖感动。

印象里那个盒子就像哆啦A梦的魔法口袋。当你打开它会发现有时候里面是几颗大白兔奶糖，有时候是裹着糖汁的杏仁糖还有一点也没有融化的麦芽糖，或者会出现一些画着小船的邮票和花花绿绿的动物贴纸。偶尔，里面也会出现五角一元的钞票，那种连握在手里都沉甸甸的感觉让我在和朋友们玩耍时好像都笑得大声起来。

现在，盒子里面没有糖了，里面放了一本抄满数字的通讯录。在我每天习惯性的晚起之后，那个盒子会出现一张崭新的五元，安安静静的躺着，我安安静静的拿走，第二天早上又会安安静静的出现另一张。

2、

有段时间自行车很受欢迎，两只手一按铃铛，叮铃铃叮铃铃，好像所有的风光都写在了脸上。家家户户的孩子都吵着要，大人们连哄带骗甚至扬起手掌，孩子们这才嘤嘤咽咽收起哭腔。

当然，我也在饭桌上说起了这件事。于是那个周末，村里进货的车带着我们去了商城。

是一个很大很大的商城，上下两层。我记得售货阿姨胖乎乎的，问我喜欢哪辆。其实我是不会骑自行车的，但我撒谎了，我转悠着挑挑选选，手指着一辆粉红色的自行车，那是我第一眼就喜欢的。

于是就在那天，我拥有了人生中的第一辆自行车，泰玛珑牌的，五张红色的钞票买来的。

回去的时候路过一家透明玻璃的店买了炸鸡，那也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吃。

车子太大，后备箱放不下，就用绳子捆着，路上颠簸不平，我怕车子撞坏，使劲扶着车子。那种小心翼翼的照看自己喜欢的东西，我想，时至现在，也很难再有了。

那时候我有一个秘密，天天吃完晚饭就推着车去学校的操场学骑车。也摔倒，但是一点一点可以绕着操场一圈一圈骑，可以在下坡路与迎面的风撞个满怀。

我穿过大街小巷，穿过在一旁玩泥巴的小孩，我把头扬得很高，那时候想，我可能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孩了了。

路边有人在下棋，我按了铃铛。

叮铃铃，叮铃铃。

3、

家里有一张小桌子专门放茶叶，各种各样的从全国各地来的。

一个军绿色的粗口陶瓷茶杯，里面总是添满茶，冒着热气。清清凉凉，沁人心脾。

我小时候常常给来家里吃酒的大人们端茶，但从来不用那只陶瓷杯，那个陶瓷杯的主人是能是一个人。

很多次要睡觉的时候我就把满满的茶杯端上楼，怕半夜起身喝茶，再放只打满开水的暖水瓶。

然后我就会坐下来，把电视声音调小，等到茶盖轻轻被打开时再回房间睡觉。

夏天的夜晚是满天繁星和蝉鸣蛙叫。我打开窗，看那轮弯弯的月亮，微风轻轻飘进来，拂过我的眉梢。

功率很小的老风扇吱呀吱呀转着，身上沁出一点汗，朦朦胧胧里，有一把蒲扇慢慢在我身边摇起来。

时间慢慢往前走，那只陶瓷茶杯也随之留了印迹，微微掉了漆，军绿色变成了墨黑色，里边踱上了被每一壶水和茶叶的舒展冲刷过的茶垢。

而火坑里也温了瓦罐，温了山上治咳嗽的草药。

于是每天夜里听到的不止茶盖放回茶杯的声音，也听到了微微掩饰着的咳嗽。

一生太短，一瞬好长。

这世界上没有圣诞老人从烟囱里溜进去准备礼物，只有一个认真又笨拙的人愿意为我制造惊喜。

他把杂货店买来的糖果和信上的邮票放进盒子里。

他用积攒起来的工资给我买了那辆粉红色的自行车。

他用我送的那个茶杯一连十几年，连咳嗽都不敢用力。

他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一个爱喝酒爱喝茶的小老头。

这个老头——是我爷爷。

他偶尔喝多的时候会说过去的事，说兵荒马乱的时候，说国家危难的时候。

我不说话，但我曾想，他可能也是个老物件。

和那些茶杯、原木家具一样，也是老物件。

厚重而浓郁。

平淡而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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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 | 杨迪，女，00后，平平凡凡，心里最多的位置留给音符和笔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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