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蛇传》：我宁愿是这个妖 | 雪小禅最美微刊第三百五十四期
我宁愿是这个妖
素年锦时为你播读
《 白 蛇 传 》
我宁愿是这个妖
作者：雪小禅
留
蛇与人的恋
《白蛇传》唱了多少年？无法细数。
“白蛇传”是中国古代四大民间传说之一。这个传说最早出现在北宋时期，发源地在河南汤阴（今河南鹤壁市）黑山之麓、淇河之滨的许家沟村。但杭州人一直以为这样的故事发生在杭州，并且说白蛇被镇压在雷峰塔下。上世纪30年代雷峰塔倒下的时候，很多人去看里面有没有白蛇，后来2005年重建雷峰塔挖掘地宫的时候，我又盯着看是否真的有条白蛇——我倒希望真有，以对得起这个故事的隆重。
但凡和爱情有关的故事总是情意绵绵。《白蛇传》的叫法，缘于一个女子的爱情故事，不，一条蛇的爱情传说。蛇与人的恋，听上去是怕的，但演出来是美的。
百演不衰的《白蛇传》，各个流派都唱过，只要不出大错，都可以得个满堂彩。特别是断桥，把戏剧元素用得特别充分饱满，青儿要杀许仙，这厢就悲欣交集，叫一声冤家，然后哭着求青妹手下留情。
但我最喜的是初初相遇那一段。
西湖潋滟间，白蛇怀了一颗思春的心，恰遇到那翩翩少年，没有早一步没有晚一步。挥天降雨，为的是把一颗春心放在他的心里。杨柳晓烟处，三个人移舟听雨，艄翁唱昆曲调调儿，这人间四月天，西湖偶遇，一见钟情——盼望公子早降光，莫叫我望断肠，简直是迫不及待了。
男女恋爱开始的端倪，万分的好，其实只是容貌吸引。许仙端的是一个美男子，白蛇是好色的，虽然是蛇，但还是知道这男子有一张俊脸，一下子就心动了。
我喜欢这最原始的心动——仅仅因为一张脸，也好，也好。一见钟情的最根本。
这一段，俞振飞和梅兰芳演得好，宋小川和张火丁也不错，但我一个朋友总是说从前上海京剧团的李炳淑演得好。1980年，上海电影制片厂拍摄了李炳淑主演的同名电影，影片运用了大量特技和实景镜头，上映后轰动异常。朋友说，从李炳淑开口唱第一句，他就震撼了，从此爱上了京剧。
腔
雷峰塔怎禁得百世修来白素贞
太多人演过《白蛇传》，但演全本的人极少，大部分演《金山寺》《断桥》《雷峰塔》。京剧四大名旦都曾演出该剧，除荀慧生以《白娘子》命名出演全剧外，其他三位都不演全剧。梅兰芳以昆曲演《金山寺》和《断桥》两折。他先在北京向乔蕙兰、陈德霖等戏曲界老先生学习，迁居上海后，又向昆曲前辈丁兰荪学身段，与俞振飞等研究唱腔，在唱腔、身段、化装等各方面注入许多新的因素，使之成为梅派艺术的精品。尚小云以《雷峰塔》为重点，大段“反二黄”唱腔，优美动听，情感动人。
我很喜欢之前的传说，白蛇不是巧遇许仙，在前世，许仙还是一个牧童时，曾经救过还是小白蛇的白蛇，后来白蛇经过千年修炼来报恩。这个故事真中国，又圆满又动人。
许仙到底辜负了白蛇。无论现实的生活还是戏剧，男人总是薄情的多，当初有多动人，以后就有多伤心。这一点在白素贞最后一场离别戏时唱得最浓烈——
小娇儿忽一笑三春花韵，
见儿笑更令我断肠烧心。
禁不住泪满腮把儿亲吻，
心酸泪苦又咸浸润儿唇。
实指望与你父期熙相庆，
孰料想阴风暗起破安宁。
贼法海害为娘人情昧尽，
欺微弱竟乘儿初渡临盆。
见娇儿目炯炯睫不眨来，
甜甜蜜蜜望娘亲。
望得我五内如焚怨气干云，
雷峰塔怎禁得百世修来白素贞……
张火丁唱的我最偏爱，她天生苦相，适合演这种苦情戏。我在长安大戏院看到最后，眼睛发涩发湿，好像自己是这个命薄的妖，爱了一场还遭辜负，被镇压在雷峰塔下，永世不得翻身。
后来老百姓觉得这个结局不完美，让白素贞的儿子许仕麟高中状元，回乡祭祖拜塔，救出母亲，一家团圆。我嫌这个结局太恶俗，我宁愿让白蛇被压在雷峰塔下，让许仙也肠断——估计这样爱一场的男人，此生再也难爱他人。许仙后来如何了，没有人写，我希望他孤独终老，想念那个妖女。
由
飞到坟前也要哭几遭
我更喜欢李碧华的小说《青蛇》，张曼玉和王祖贤仿佛天生的青蛇与白蛇，曼妙的身段与婀娜的体姿，足以让一百个许仙沉溺。那是我收藏的电影，百看不厌。每每看到青蛇终于学会流眼泪并且杀掉许仙的刹那，我都感觉无限快意。还是青蛇说得好：“姐姐为你死了，你还活着干什么？！”
杜近芳的白蛇演起来绻绻深情，浓郁感人。《断桥》中“小青妹且慢举龙泉宝剑”的唱段，成为经典，脍炙人口。许仙有李少春、叶盛兰演，李少春还创造了大嗓许仙的唱法，别具韵味。我在我家乡的李少春纪念馆看到过李少春先生的扮相，果然飘逸，李少春有一种沧桑的美，他和杜近芳是绝配。
演青衣的几乎人人演过《白蛇传》，那简直快成为必修课，所以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出《白蛇传》，我更愿意看张火丁演的白蛇，有妖气，又凄然，唱腔因为是程派唱腔，明显深沉了许多。也稀罕看她的行头，所有白蛇全顶着一个红球杀往金山寺，只有她是绿球，分外的个色。可我喜欢这个色，都是红的，未免俗气，绿透出了精灵。
《白蛇传》成就了西湖断桥。断桥残雪成为西湖十景之后，每到西湖我眼前浮现出来的必是那样一个场面：西湖烟雨四月天，那个叫白素贞的妖和美男子许仙初相遇，一见钟情。
“红楼交颈春无限，有谁知良缘是孽缘。”
还记得在长安看张火丁的《白蛇传》，白素贞看到许仙惊吓而死去盗仙草时，对小青有一段唱：
含悲忍泪托故交：
为姐仙山把草盗，你护住官人莫辞劳。
倘若是为姐回得早，救得官人命一条。
倘若是为姐回不了，你把官人的遗体葬荒郊。
坟前种上同心草，在坟边栽上相思树苗。
为姐化作杜鹃鸟，飞到坟前也要哭几遭……
我的眼睛，忽然就湿了。
还有什么，比收藏这样动情的眼泪更难得？
我宁愿是白蛇，与凡间男子爱一场，哪怕焚心破碎永压下，也比寂寞千年要好太多！
这世上只有爱情最是难得，它永远这么美，永远这么让人心碎，无论是人，还是妖！
本文选自雪小禅
《小喜》
你在就好，我在就好
天地光阴，唯深情可依
内心深处的平静与清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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畅销书作家，知名文化学者，中国慢生活美学代言人。曾获第六届老舍散文奖、首届孙犁文学奖等多个奖项。被评为“中国移动”大学讲座形象大使，“中国青年论坛”北京大学讲座嘉宾。担任中央11、中央10、山西卫视、黑龙江卫视、陕西卫视等多档文化节目电视评委和主持人。
迷恋戏曲，曾任教于中国戏曲学院。同时被南京航空航天大学、北航等多所名校聘为＂导师＂。对传统文化、戏曲、美术、书法、收藏、音乐、茶道均有自己独到的审美与研究。
代表作：《在薄情的世界里深情地活着》、《惜君如常》、《我只向美好的事物低头》
主 播 简 介
素 年 锦 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