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峰故事会】龚增元 | 红芋情深 / 四六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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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龚增元，湖北罗田人，年逾古稀，微信昵称老者，现居乡下老家。大学文化，从亊中学教育近半个世纪。酷爱文学，退休后尝试写作，所写文学作品多发表于纸媒、网络公众平台，《九天文学》特约编委。著有《耆年杂集》《乡土情缘》。

龚增元

又到了红芋的收获季节。早几天，秋高气爽，趁天气晴好，我和老伴忙着把红芋从地里刨出来。哇塞！足有好几百斤。挖出的红芋个个胖乎乎的，像喝醉酒的汉子红着头躺在秋阳下暖着身子。待面皮更红，我和老伴带着秋天的喜悦，用箩筐一担担的往回挑，死沉死沉的，压得我一斗汗出了九升（身）。把挑回来的红芋按质分检好堆积在堂屋里，哟嗬，好大一堆红红的芋头。

中午，老伴从冷鲜柜里先拿出一块五花肉，切成小块放在锅里炒出油来，再削几个红芋的皮切成方块，加上糯米，闷了一锅红芋五花肉糯米饭。那味道真香甜。丝毫不亚于驰名天下的罗田板栗糯米饭。吃遍大江南北舌尖上的中国，今日却对红芋五花肉闷的糯米饭情有独钟。

午饭后，老伴又在灶膛的火灰里煨了几个红芋。下午挑红芋肚子有点饿时，我在灶膛里从火灰底下扒出烤熟的红芋，剥去外皮，金黄色的芋肉又软又香又甜，尝一口，满嘴粉香。虽不是海味却似山珍。

于是，我想起了以前教过的清代周容写的《芋老人传》。一日，有书生避雨檐下，衣湿袖单，影乃益瘦。祝渡老人延入座。知从郡城就童子试归。老人略知书，与语久，命妪者煮芋以进。尽一器，再进，腹为之饱。笑曰：他日不忘老人芋也。雨止，别去。

后十余年，书生用甲第为相国，偶遇厨者进芋，辍箸叹曰：何向者祝渡老人之芋之香而甘也！使人访其夫妇，载以来。丞、尉闻之，谓老人与相国有旧，邀见讲钧礼，子不拥矣。

至京，相国慰劳曰：不忘老人芋，今乃烦尔妪一煮芋也。已而，妪煮芋进，相国亦辍箸曰：何向者之香而甘也！老人前曰：犹是芋也，而向之香且甘也，非调和之有异，时、位之移人也。相公昔自郡城走数十里，困于雨，不择食矣。今者堂有炼珍，朝分尚食，张筵列鼎，尚何芋是甘乎？老人犹喜相国之止于芋也。此故事生动说明了时、位之移人的道理，讽喻世人：世之以今日而忘其昔日者，岂独一箸间哉。从另一个角度讲，相国与祝渡芋老人一芋情深。书生十余年后官至相国，仍不忘那位芋老人，仍不忘当年吃的那顿红芋。

我念念不忘的是我母亲煮红芋当饭吃的情景。那时，每年春上青黄不接、都要闹一段时间的饥荒，刻骨铭心的是，每次都是红芋帮我们渡过难关。红芋成了我们家名副其实的救命粮。在那缺粮饿肚子的年代，母亲总是千方百计将红芋变着花样让我们爱吃，让我们吃饱。上小学时，母亲总是早晨蒸一锅红芋，早餐当饭吃，顺便用手帕包几个熟芋头带去学校当中餐，晚上回来母亲把芋头切成丝，加点油面砣，伴些青葱。时间一长，就不爱吃，母亲又把蒸熟的红芋揉碎，添点粗麦粉做芋头粑吃。

贤惠实在的母亲，厨艺虽说不怎么好，但她能把芋头变换着做出各种花样让我们享舌尖上的口福。记忆最深刻的是母亲擀的芋头果，晒干的熟芋头条，生芋头片。芋头果是过年的美味副食，生芋头片是春上煮芋头粥的，晒干的熟芋头条是平时打牙祭的。母亲还把吃不完的芋头拿到队里加工坊用机器轧成碎未，用布晃袋袋出芋头浆，经数次换水沉淀后成为芋头粉，晒干后，稀调可当奶粉喝，干调可煎粉块食。

我最欣赏、最爱吃的是母亲做的芋头果，又薄又香又脆。母亲将红芋削皮后放在锅里蒸熟，待芋头不烫手时揉成面团似的砣砣，并在揉时添加黑芝麻、剁碎的桔子皮、生姜末、蒜泥，将揉成的芋头砣放在一层纱布上，上面再放上一块透明的尼龙布，用擀面杖在尼龙布上向四周擀开，擀得薄薄的似切面的面皮，然后揭开尼龙布，倒着掀开细纱布，放在晒锵里晒至半干，再用剪刀剪成棱形小块晒干，要吃时，用油炸或伴砂炒，无论哪一种，色泽金黄，又香又脆，一般都在年三十的夜里炒，全家人都围坐在火塘边还福烤火，只有母亲在灶前忙上忙下，炒芋头果，炒花生，待初一拜年时让塆里的大人细伢随便抓。那芋头果乡下的孩子爱吃，城里的亲戚更把芋头果当美味点心，吃了还要带一些回去。他们说母亲做的芋头果胜过城里买的各种副食。

母亲还有一绝。就是煎的芋头粉。母亲总在头天晚上将芋头粉用温水调均勻，在锅里熬成糊状，添些香葱、蒜泥、姜沬、肉泥，然后盛放在一个大盆中。待完全冷却，芋头粉成了豆腐状，母亲再倒在面板上，用刀切成一块一块的，在锅里放上猪油或植物油烧热，把切成块的芋头粉放进锅里，煎至两面有薄壳，然后配上五花肉片，洋葱一起烧炒，最后放上葱白香蒜，不添加任何商品佐料，纯天然食品。吃起来爽滑劲道香酥。不说尝，闻着那味道直吞唾液，真正是美味佳肴。舌尖上的中国栏目记者没提到好吃的芋头粉，实在遗憾！母亲有时把红芋蒸熟，除了当餐当饭吃外，多余的切成条状，晒干储存起来，当作干粮，或平时肚子饿了拿出来吃。有时炒，有时炸，有时放点米煮粥，有时放在面条中。那条状的芋头果炸至金黄最好吃，香甜脆是它最大的特色。城里亲戚的孩子来了，母亲总要送他们许多，我有时埋怨母亲说给多了，我冇得，恨那亲戚的伢儿牙痒痒的，分吃了我的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