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地乡情小说 | 绛溪有雨便是晴（二）

小说

绛溪有雨便是晴

文：巫昌友

按老人们的规矩，出远门是要看日子的，为了给我讨个黄道吉日，天刚麻麻亮，母亲就提了十个鸡蛋上街。
玉成桥在方园十里算得上大场，来龙场，回龙场，肖公河的人都要往这边赶，母亲说，凌晨五六点钟的贩子是往成都跑的，出得起价钱，贵个几毛钱，根本算不得什么。
天亮后的贩子都是本地人，腻得遭不住，多卖一毛钱比杀了他先人板板还心疼。
可能是惦记着给我选黄道吉日，母亲也没有给商贩做过多的纠缠，别人13块钱一十的鸡蛋，母亲12块钱就卖了，她说千好万好钱揣得包包头（四川话：荷包）才好。
玉成街上测字的先生很多，母亲最相信老供销社测字的刘瞎子。

母亲相信刘瞎子其实是有缘由的，有一年乡下害鸡瘟，家里养的几百只鸡一下子死掉了一半，什么药都试过了，仍旧不见好转，急得火烧眉毛的母亲在万般无赖之下，只好去找刘瞎子想办法。
刘瞎子口里嗯嗯啊啊，屈指一算，说家门口有棵桑树正对古井，犯了三煞方，只要把这棵树砍掉，用桑叶煎水给鸡喝，一切都会万事大吉。
说来也怪，家门口的确有一棵桑树正对古井，母亲和老汉商量后，决定砍掉那棵害人不浅的桑树。
这个决定遭到了我的强烈反对，从小到大，没少吃又黑又甜的桑泡，没少用桑叶养蚕，如今刘瞎子一句话，桑树说没就没有了。
人微言轻，我的反对自然无效，自从砍了桑树，煎了桑叶水给鸡喝之后，家里的鸡瘟当真消停下来。

有人说，刘瞎子是缺牙吧咬虱子撞倒的（四川俚语：瞎猫逮到死耗子），也有人说刘瞎子屁儿黑得狠，专烧熟人，桑叶煎水是可以治鸡瘟的。
母亲却有不同的看法，一个人连眼睛都没得了，心眼能坏到哪里去？
在乡下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如果测出日子不好，算命先生分文不取。如果测出日子大好特好，那是要说搞头的。
印象中，刘瞎子前几年还要拄根拐棍到处乱跑，短短几年的光景，听说就发了财，不仅在简阳买了套房子，还娶了个如花似玉的老婆。
说如花似玉，那是不夸张的，身材好，皮肤好，脸蛋好，还是那种前凸后翘型，只要是男人，没有几个不停下来洗一下眼睛的。
街上的几个老单身汉看得心痒痒的，四处放风说，瞎子娶那么乖个婆娘有球用，迟早都是别个的人。

瞎子很不以为然，抢我瞎子的婆娘，你们胀饱了，看哪个敢来。
还别说，结婚几年，瞎子的婆娘规规矩矩，也没有给谁闹过绯闻，而且瞎子摊子上的生意也越来越红火，就连成都的大老板也开起小车找他算命，左邻右舍的大娘羨慕得不得了，都说瞎子有福气，找了个旺夫的婆娘！
瞎子的婆娘是怎么来的成了玉成桥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有的说是某地的坐台小姐，有的说是专门来骗瞎子钱财的，还有人说是瞎子十万元买来的山里婆娘，不管怎么说，瞎子都笑而不语。
最后，还是媒婆方正书跳出来辟了谣，原来瞎子的婆娘是个苦命女子，刚结婚老公就查出了食道癌，娘家逼着退婚，婆家又拿不出钱来治病，她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丈夫就这样死去，无奈之下，带着丈夫到简阳打工，边打工边治疗。高昂的医药费，让月收入仅几百的她不堪重负，听说刘瞎子测字很厉害，就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来试一下，刘瞎子了解到她的情况后，拿了五万块钱给她，让她抓紧时间给老公治病，这种病测字是测不好的。

走投无路的她，为了给老公治病收下了五万块钱，没多久，钱花光了，老公也没有了。娘家人给她断绝关系，婆家人也以死在外面不吉利为由，拒绝她把老公遗体送回老家。正当人们把这件事当笑话看待的时候，又是刘瞎子挺身而出，拿出所有的积蓄，安埋了死人，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事后，她曾问刘瞎子为什么愿意借钱给她，刘瞎子说，死者为大。何况自已是一个瞎子，挣那么多钱有啥用？
这句话，让她的眼泪稀里哗啦，流个不停。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来共枕眠，也许是为了报恩以身相许，也许是患难见真情，反正刘瞎子娶了个如花似玉的老婆。

方正书的话，让说闲言碎语的人闭了嘴，也让人对刘瞎子刮目相看起来。
瞎子正襟危坐听母亲报我生庚八字时，口中还念念有词，他的老婆也不闲着，用圆珠笔飞快的记录着什么，真有点夫唱妇随的感觉。
不一会儿功夫，黄道吉日测出，瞎子报了日期，还说了一句一路上有贵人相助，不经意的一句话，让我和母亲心中一怔，难道巫昌水就是我们家的贵人么？想问个明白，刘瞎子把手一摆，天机不可泄露也！
既然算得这么准，母亲也没有什么说的，忙从荷包里拿出两块钱递了过去，瞎子摸了摸，露出一脸难色，“大姐，命这么好，要给月月红哦”。
母亲二话没说，把卖鸡蛋的十二块钱，全部给了刘瞎子。

编辑：燕燕于飞

作者·巫昌友

四川简阳人，简阳市作协会员、渭河文艺编委、中国文学网版主、资阳网文艺沙龙版主、简阳在线版主，红网散版评论员，四川网络文明传播志原者，作品有诗歌、散文、小说、歌词、评论七百余篇，散见于各大网络平台和纸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