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 | 伊托邦（九）
伊 托 邦（九）
窗外阳光明媚，我挣扎着站起来，对着玻璃墙发呆，这时候，妩媚，那个疯女人从我屋前经过。
她的头发被高高束起来，盘成一个漂亮的髻，还有一枚晶亮的发夹在阳光下反射出骄傲的光芒。她穿着线条简单明快的白色套裙，自信、美丽、健康、高贵。我看见她长长的优雅的腿，随着高跟鞋磕打地面的音律前前后后的恍动，充满诱惑，摄人心魂。没有人比她更明白自己的魅力，她在嘴角边挂了一丝笑意，不可一世的嘲讽。
经过我的屋，她停下来看着我笑：“走出来，你就能获得自由。”
我敲一敲玻璃墙，无可奈何的摇头。
她笑了，意味深长的揺头：“不是你在玻璃屋里，是玻璃屋在你的心里，它就是那个被称之为‘规范’的东西。”妩媚的眼里闪动着恶作剧一样的诡异，让我疑惑。
“我要走了。”她说：“去管理一个工厂，我会用玻璃屋的标准化去规范我的工人，我要把他们变成机器，象工蜂，象蚂蚁，象被法西斯训练出来失去自我的军人，随时等待着我的号令去冲锋陷阵，所有的人将以同样的理念为同一个目标做同样的工作。”
“你太残忍了。”我说到。
妩媚大笑：“如果这也是一种体验，我为什么不去尝试一下呢？”她大步走出圆形建筑群，走向一辆豪华轿车，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向她注目，一脸虔诚。
玻璃屋在我的心里吗？它的存在已经成为一种习惯，要舍弃它，这需要多么巨大的勇气啊，是的，我居然用“巨大”来形容，山一样的沉重。但如果我不这样做，那我向往的自由呢？毫无疑问，人的自由永远都是在现实和破灭，有限和无限，相对和绝对中统一完成的，我所向往的自由是排除一切外在条件没有时空限制的自由，它的存在，有可能吗？
“走出去”这个愿意越来越强烈，下定决心，我向前遂迈出一步——玻璃墙消失了，圆形建筑群消失了，呈现在我眼前的是一片的森林……
我想我们将要去的是同一个地方，我说“我们”是指和我乘同一辆公车的人，一群陌生的人。公车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停了一下我便上车了，车上的人看了我一眼，似乎是认识的却终究没有交谈，我们盯着前面，惦记着急着要去的那个地方，车子在山群里开的飞快。
前面出现警察，他们正在和几个穿黑衣服的蒙面人枪战，并且用栏杆截阻了道路，挥旗示意我们停下来，我们赶时间，很焦急，相视点头达成共识后，我们加大油门冲了过去。
前行了一段我们才发现这段路面已被蒙面人控制了，他们穿著黑衣服端着枪向路人扫射，对面驶过来的几辆车先后被炮弹击中，黑烟滚滚，一些人，一些没有被烧焦的幸存的人从车上跳下来四处躲藏却接二连三的被击毙——“呯~~~呯~~~呯~~~”，枪响，中弹的人双手在空中狂抓，血从身体里喷射出来，飞溅老高。红色的血，很淡，飞溅起来的感觉仿佛是慢镜头，我能透过这股血看见远处的天幕，淡淡的蓝色，随后，他们倒向地面……
我们再不敢前行，停下来悄悄下车作鸟兽散，天色暗下来，我躲在山脚的石头后面看着逃跑的人一个一个被打死，不敢乱动，“等这一段时间过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都会好起来的” 。我在心里念着年幼时母亲安慰我的话。
黑夜里的等待十分漫长，我开始向前摸索，转过一个山口看见面前的路，垂直的,通向山顶，油光滑亮，我根本攀不上去，又折回来向后撤，希望回到有警察的那个安全地带，结果走进一个无垠宽阔的山洞，无边无际的黑，我站在顶洞口，看向洞中，眼前是陡峭的斜坡，我想，下去之后可能会找到洞口那一头的出口。
“嘭~~~嘭~~~嘭~~~”，山洞里传来声音，我寻声一路摸索下坡，又拐了几个弯，前面出现一豆灯火，昏暗淡黄，我向灯火走去，岩石上，一盏灯，火光微弱，旁边一个人拿着锄头正在挖掘，“嘭~~~嘭~~~嘭~~~”， 一下，一下，又一下，他不停的挖掘，缓缓的，小心翼翼的前进，我不明白他要做什么，只呆呆的看着。
“小伙子，别光站着看，你也来试一下。”他回过头来冲我笑，是老柯！那个古怪的老头子，他依旧留着光头，穿着条纹睡衣，腰里绑着带子。
他看我盯着他发愣，洋洋得意的自我欣赏了一下，拍拍身上的土：“亲爱的，你看我，是不是很漂亮？”
“你在做什么？”
“你看不明白吗？我在挖地道。”他把锄柄夹在腋下，空出双手在胸前抱拳，陶醉的笑着：“前面，也许就在下一锄，我就能达到一个新的迷宫，啊~~~那里肯定能找到我所要的东西。嘿嘿，确切的说，我也不知道自己要找的到底什么，不过没关系，这个探险的过程真的很迷人。亲爱的，你也要试试吗？你会感觉到十二万分的美妙。哦~~~也有人认为这是件苦差事，可是你不试一下怎么能体会到呢？”他鼓励着我，我接过锄头，左看看，右看看：“我应该往哪个方向挖？”
“哈哈，随心随意。你想怎么挖，就怎么挖。”他笑到。
我向前走两步，对着眼前的山岩挖去，“轰”，眼前出现一片光明：三千奇峰，神秘的自然风光象园林中的假山和盆景,画一样的出现在眼前。我呆呆地看着，景象有点熟悉，在哪里见过呢？我在想，对了，是阿丽山，阿丽山寨！我的思绪之旅？
“去吧，这就是你的迷宫。”老柯笑到：“在那里，你可以找到自己，实现自己，和创造自己。”
“又是思绪之旅吗？”我问到。
“是，也不全是，这是你的思绪之旅，同样也是别人的思绪之旅，一个由许多个不同的灵魂共同构筑的不断变幻的世界。”
“不就是乌托邦吗？”我不屑的说到。
“错，乌托邦是一个根本就不可能存在的世界，是空想的国家，那只是一种想象，是生命个体的意境。而这里不仅仅承接了乌托邦所描绘的全部的美好意境，武陵源，天下大同，最重要的，你可以参与这里的活动，所有的。你是自由的，可以转换不同的身份，可以改变自己的形象，更美妙的是在你创造自己的同时也可以创造别人，那些你所看见的人。哦，所有的人，他们都和你一样，是真实存在的。”
我心里充满疑惑，看着眼前的山水，山路上似乎有一个背影在前行，绿色的，似曾相识，是妩媚吗？我上前去仔细的看。“去吧”老柯在我背后猛推一把，一个踉跄，我被抛入迷宫，成为一个“存在”。惊异回过头来，老柯站在原地看着我，他似乎是站在一扇门边，门板上反射着他扭曲的身影，他站在那里看着我，露出诡异的笑容，一豆灯火照着他的光头，星星一样晶亮……
渐渐的，老柯隐去了，而我，正站在阿丽山寨的集市上。
（未完待续）
编辑：燕燕于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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