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盆里长出了绿苔藓
车前子
我见过很多植物开花的样子,也喜欢春天到来时满世界的花香萦绕,独不喜这温室里的苔藓。终是阳台上气温过低了,花盆里的水浇上去迟迟不干,才给了苔藓生存的机缘。樱桃籽既然不出头,花盆又不能空着,就只好养起这些植被来。我不确定某一天会不会忘记自己的初衷——我原是要养几棵白樱桃树出来的,却最终养出了一盆不知所以的藓状植被。
相识多年的中年男子昨日在微信里留言,他出差要经过我的城,问是否可以一见。问及如何的见面方式。他说出俗语来,令彼此尴尬。隔三两日,又来问,方知他不是开玩笑。于是郑重答复,不见。他问缘由,选择性回答一二。沉默数分钟,我忽有预感,试探着发出一个表情,果然,系统提示需添加对方好友才可继续聊天。原来,短短的几分钟里,我们便走完了友谊的全程,从此陌路了。
我不禁哑然失笑。这世间,有多少男子,打着喜欢的名义关心着某个女人,却在日后的交集中逐渐失却真心和尊重。他以为的并不是我以为。天下男子以为的,又怎么可能是所有女人的以为。不好的情意也如花盆里的苔藓,发出的光是短暂的,初时耀人眼眸,靠近时,却发现暗藏刀锋,触之,予人以疼痛感。
爱一个人很久了。却从不曾奢求朝夕的陪伴。那日,和熟络的友人谈及彼此的情感归属,她也和很多女子一样,在人生的某个瞬间得遇良人,彼此托付。那人鲜有旖旎,只是在每日的繁杂过后,会殷殷前来问冷暖。也不说天长地久,只说此时情缘。他是重情的男子,她是安静的女人。他们在彼此的远方真诚拥有,不离不弃。
我见过的爱情和我见过的花开几乎一样多。春天时候,万紫千红开遍,只有那么一株把自己洁白成最摇曳的那一朵。她丢失颜色,只等所爱之人来吻红她的脸颊。他自远方的城市来,马蹄哒哒,不攒香。他目之所及的,都是她的美好和优雅。他甘愿沉沦在她布的阵里,此番迷途,心甘情愿。
这些时日,左手臂常有知觉性疼痛,用了些方子,仍不能治愈。母亲知道了,将从某处得来的一瓶喷剂塞给我,是蛇蝎配成的药汁,喷在肌肤上有火热的灼痛感。坚持数日,苦不堪言。今日索性不喷了,准备好好的睡一觉。记得家里的孩子曾说,睡觉,是治愈一切烦恼的良药。我此前不信他的话。但这些日子以来,我在临睡前,每次都用力屏蔽掉所有来自尘世里的声响、嘈杂及异味,因心里空空,所以放松入睡。清晨醒来,格外的神清气爽。
满世界有土的地方就有植物占山为王,它们盘下自己看中的方寸,在那里生下子嗣,抚养后代。它们大概从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情爱,然而它们并不孤独,它们以自己喜欢的方式生出枝丫,开出花朵,结下果实。它们在自己的土里认识自己,在自己的空气里爱护自己,甚至,它们在自己的花里芳香自己,在自己的果实里独特自己。
我忽然就明白了那些白樱桃籽粒,它们躲在土里看苔藓开花。它们不是不爱,而是爱的浓郁深沉。我忽然就明白了那些会开花的苔藓,它们只是在某个天时地利的环境里滋出自己,它们不是不懂谦和与忍让,它们只是知道这世间的情爱,都比不过一个人自身的强大和自信。它们与万物生,它们又生在万物里。
图片 // 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