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马话西游(91): 十八年来不穿帮,刘洪靠的是镇定和应变

前文书说到,刘洪妒火中烧,定要杀掉孩子,温娇无奈之下,恳求刘洪暂留孩子一日性命,便答应和他做一对真夫妻。刘洪整夜守在外屋,专等天亮下手,不料半夜被人叫走,温娇趁便写了血书塞进孩子襁褓之中,强行硬闯出门,往江边奔去。

且说温娇吓退了众奴仆,抱着孩儿闯出家门,一路跌跌撞撞地径往江边奔去。幸喜府邸离洪江并不甚远,不多时温娇便到了江边,忽然想起适才走得急了,竟然忘记带个竹篮木盆之类可漂浮的器皿。正自彷徨无计,忽见江岸岸侧漂起一片木板,不偏不倚,正向自己漂来。

温娇大喜,忙俯身捞起木板,却是长短大小恰可容下一个小儿。温娇窃喜道:“看来我孩儿果真是个天福天佑的异子,南极星君之梦果然不虚,如此我孩儿必能得救,他日定能母子夫妻团聚!只是相见不知何年何月,孩子长大成人,自然面目全非,却是如何相认?必得留个表记才好。”想到此处,把孩儿细细打量了一番,却无什么明显痣癍胎记,情急之下,一狠心捧起孩儿小脚,将他左脚小趾一口咬下,纳入怀中留作记验。

那孩儿忽感脚上剧痛,一声嚎哭,声音竟自哑了。温娇大惊,忙撕下衣角给他包扎了,看孩儿脸色稍缓,这才微微放下心来,方才把他放在木板之上,用衣带紧紧缚牢了,跪倒在地向上天跪拜祈祷了几句,一咬玉齿,将木板推放进江中。但见微风起处,木板晃晃悠悠被送至远方,孩儿哭声渐闻渐远,直至不见,温娇大哭了一场,方才起身,一步懒似一步地含泪回府。

却说那两个男仆,见到温娇竟然把孩子丢弃江中,心中不胜骇异,又见丢得蹊跷,不由得大感为难,便暗自商议道:“夫人把孩子放在木板上漂走,我们若把此事告诉老爷,老爷定然怪罪我们不曾阻止,便是饶了我们的性命,只怕也要责令我们去寻访孩子的生死下落,却不是自讨苦吃?不若只说夫人把孩子抛弃江中,孩子被水卷走,当是必死无疑。如此便有功无过,还能得些奖赏。反正那孩子纵使一时不沉,也终究难逃一死,想来断不至会有甚后患。”

商议已定,二人便将此话告于传递信息之人,他们自跟随温娇回府候命不提。

再说刘洪原不是去什么李家集办理公事,而是李彪访得一些秘闻,事关重大,火速报知刘洪——二人时常如此私下见面,只因刘洪唯恐露出破绽,故而不惮劳苦,每次见面必于深夜之时。临走前刘洪郑重交代心腹,切不可放夫人出门,却羞于解释原由,路上想起温娇的凄楚之态,忽然担心起来,只怕她一时烈性,寻个短见,顿时心神不宁起来,只是听李彪所说事关重大,亦不好延搁,只得快马加鞭而去,只盼速速了事,便好回家守着小姐方能放心。

不料见了李彪,竟是来自京城殷府的传闻,说殷小姐腹中孩儿并非陈光蕊的骨肉,原是夜梦南星,醒而得孕,是个天赐神授的孩子。只因此事太过蹊跷,殷家唯恐传将出去外人不信,致使名声有污,故而设了一个绣球招亲的局,恰好时逢新科状元陈光蕊经过,便趁势招了这个东床快婿。便是为了这个缘故,殷相爷不肯和小姐往来,唯恐传递信息之际,被家人看出破绽,遂成笑柄。只是夫人思念爱女,每日悲苦,欲着心腹之人去江州看望女儿,却被殷相爷严词阻止,只得怏怏作罢。

只是夫人毕竟不肯死心,唯恐女儿产期早至,被女婿识破,遭受羞辱作践,便悄悄交代一个心腹丫头,教她兄弟扮作客人来江州打探消息,不必和小姐见面,只探知小姐近况如何便可回去交差。

那小子得了夫人的银两,道是极简单又有体面的差事,兴兴头头地便赴江州而来,恰好便上了李彪的船。李彪听他是京城口音,便殷勤奉承,着意攀谈。那小子本没什么江湖经验,又是无心人遇上有心人,见李彪谦卑恭敬,越发自高自大,便胡乱吹起牛来,有的没的说了一箩筐。

李彪听说这厮竟是殷府差来的,心中这一惊非同小可,面上越是不动声色,只使出浑身解数与之周旋,到了饭又搬出好酒好菜相请,一路敬酒,满口恭维。那人极是受用,酒到杯干,说起话来越发没有顾忌。李彪故意说些江湖上的传闻逸事,那人何曾听过这些,只觉件件有趣,和李彪边说笑边饮酒,颇有些相见恨晚之情,口滑之际便将此次奉命探访小姐之事说了出来,且问及李彪是否闻得江州陈刺史家中是否有甚传闻。

李彪嘴上敷衍,心中盘算,决定先把此人灌醉,再将刘洪请来商议。于是添酒时便放了些蒙汗药在酒内,那人哪里想得到会被算计,懵懵懂懂地便吃了药酒,当下口中流涎,两眼翻白,伏在桌上便昏睡起来。李彪也不理他,急急地撑船到了对岸僻静处,把船系了,径去刘洪指派的一个男仆家中,将他唤醒,教他速速去请老爷相见,将此经历备细说了。

刘洪本待三言两语说完便走,岂知竟得了如此消息,果然事关重大,若不能处置妥当,自己身上这几条罪,任凭哪个都足以断送了身家性命,于是顿时将温娇之事抛开,系马登船,和李彪细细商议。

李彪说完事情缘由,又道:“多亏大哥有此一招,教小弟在江上江边往来探访,果然得了这个消息。也幸好这厮是个新出道的呆鸟,一心只要卖弄,三言两语便将什么都说了。如今我们却要怎生处置才好?依小弟之见,大哥不若尽早回府衙收拾财物,也别做什么刺史州主了,你我兄弟连夜逃走,到南方乡下隐姓埋名,过了几年自然无事。咱们手里有的是钱,到那时想做什么不行?大哥以为如何?”

刘洪只是沉吟不语,在船上来回踱步,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停步,决然道:“不妥!不妥!兄弟试想,如果我弃官而逃,不出几日定会事发,到时候我们杀人越货、假冒皇命、盗窃府库,哪一件不够灭门的罪?到时候莫说是龙颜大怒,便是殷相爷家丑外扬,也必不肯放过我们,便是逃到天涯海角,怕是也没有存身之地了。”

李彪闻言,不禁吓得彻体冰凉,呆了一呆道:“苦也!苦也!我们竟闯下这滔天大祸,如何却怎生是好?”说话声音便抖了起来。

刘洪冷然道:“无事莫生事,有事莫怕事,大不了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天塌下来自有我来顶着,你却怕什么?”

李彪见刘洪镇定如恒,知道他已有主意,顿感抓到了一线生机,急急问道:“大哥想是有了主意了,快给小弟说说!”

刘洪微微一笑道:“说来竟是天赐良机,我一直在为这事发愁,却不想这厮来了,倒给了我一个一劳永逸的机会!”说着便指了指那个兀自昏迷的殷府家人。

(本文节选自《大圣心猿》第四十六回:温娇狠心弃亲儿,刘洪巧计诓访客)


***原创内容,转载请注明作者信息***

【作者简介】

史马广彧,加拿大BC省中文协会会员,温哥华大华笔会会员,温哥华至善中文学校教师;微信自媒体“国学微讲堂”公众平台主讲人;著有《史马老师讲国学》系列丛书,获著名作家二月河先生作序。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