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云霄——漫话云霄地名(随笔)
印象云霄——漫话云霄地名
作者:王莲娜
主编:非 鱼
朋友,当你漫步家乡的田野村陌,无论是山乡僻壤或滨海渔村,于峰回路转处总会突然冒出一块石头或一个指示牌,上面书写着稀奇古怪的地名:七高磜、宜谷径、三脚寮等等。这些奇特的地名令你一头雾水百般好奇,心中不禁产生无尽遐想与疑问:先民们为什么会取这样的地名?是闽越文化的原始遗存?或是中原文明的迁徙流变?还是外来文明与土著文化的掺杂糅合?
地名作为一种文化现象,不仅是注记地理实体或地域空间的一种符号,更是一种既可视又可悟的文化景观。这种文化景观是人类与自然之间的关系、心理、精神以及生产生活方式在历史长河中不断积淀而成的。因此地名往往带有强烈的延续性和稳定性,是一种能真实地反映地理、历史、社会的文化化石。从空间维度看,它是文化在地理空间的外现,反映的是文化与地理环境的关系;从时间维度看,它是文化的历史沉淀,反映了文化的累积、整合和演变过程。
云霄的地名文化经历了漫长的历史叠加演化过程。在中原汉族文化未入云霄之前,主要以原始土著文化为主,史称闽越文化。汉代中叶以后,中原汉人大规模南下,闽越族人渐渐融入到了汉族之中,闽越文化亦逐渐为中原主流文化所同化。由于当时土著族群较多,且年代久远,古代闽越文化留下的地名景观如“古(意为村寨)”“洞(意为山谷)”“坪(意为平地)”“乌”等等。
云霄地区经常出现一些特色地名,如“楼”“寮(意为竹、木、草等建成的简陋小屋)” “里(意为居所、居处)”“兜(本义为古代头盔,意为家、居住所)”“家”等,体现了云霄古代先民聚落规模较小及聚族而居的格局。之所以出现这么多以房屋为名的地名,主要是由于古代先民在初入云霄时,面对频繁的旱涝、台风、地震等自然灾害,首先必须有一间可以遮风挡雨的房屋才能保证最基本的生存。其中“寮”是最易建造的一种房屋类型,后来随着生产力的提高,出现了“楼”等石质房屋。
由于当时云霄地区人口稀少,山林阻隔且有大片未垦之地和无人居住区,不可能形成较大规模的村落。要保证族群的发展延续,只有同宗、同族、同乡集群而居,互帮互助,通力合作,开垦土地。聚族而居不仅能保证生存发展,而且能在与其它族群的竞争中取得领先优势,这也为宗族观念的发展提供了客观动力,从而使云霄人更为重视宗族认同、寻根认祖;推崇建祠堂、修族谱、重祭祀、认乡族,渐渐发展成宗祠和祭祀文化,在地名当中就出现了“享堂”等与宗祠有关的地名。宗族观念在云霄地区的发展,使古代的一些风俗习惯得以保留,并融入了丰富的乡土情感和故乡情怀,形成独特的族群文化。以聚居家族的大姓命名的地名占一定比例,如陈岱、后汤等。
历史上的中原战乱不断。为躲避战乱,北方移民迁入云霄,面对陌生的自然环境,易产生一种祈求太平安定的心态。这种心态在地名中表露出来,如 “吉坂”“宝石”“西安”这些表达人们盼望和平安宁的美好愿望。在保证安全的基础上,人们还希望生活得幸福吉祥,也就出现了带“仙”“瑞”“佳”“ 龙”等字的地名,希望家族和事业兴旺、发达。“龙”既可以表示地理事物的形状,也表达了人们追求兴旺发达、开拓进取的精神,甚至是一种文化信仰。
随着历史的发展,中原移民不断进入云霄地区,同时也带来中原传统文化。其中规模和影响力最大的当属唐朝陈政、陈元光父子的“开漳”活动。陈氏父子受命专征入闽,屯田开垦、兴修水利、建村立堡、始建漳州,推动云霄经济蓬勃发展,中原文化也随之迅速传播,最终形成了以中原文化为主导地位、带有浓厚闽越文化特色的云霄文化。因此云霄文化虽含有闽越文化的基因,但更多的来源于“开漳文化”。
当年陈政父子入闽初衷是平定“蛮獠啸乱”、戍边安民,因此在地名景观上也留下与军事相关的遗迹,如当年陈元光的驻军之地为云霄县荷步村。“荷”如果做动词用,则可解为担负,亦可形容为高度戒备;“步”喻行动慎重,稳扎稳打、步伐一致。据《蔡氏族谱》记载:今荷步岭脚是唐陈元光的主要军营,而荷步是周广德等将士的前哨阵地。现今荷步村中还留存着军营、教练铺、营前、马寮等地名。
再如云霄县的演武亭村,为陈政父子练兵之地。漳州市其他地方也有类似的军事地名,如“寨(意为驻兵营地,也指封闭式建筑)”和“营”,另外还有带“关”“武”的军事类地名以及与传输公文和情报有关的驿站地名:“铺”和“店(也指商店)”。云霄县的军事地名不是很多,这与战乱较少的历史相符,但古代中原军民的戍边精神却一直传承下来,成为现在云霄人“输人不输阵”、不居人后精神的源泉。
“开漳”不仅仅是平定啸乱、维护社会稳定,更重要的是带来了当时中原地区比较先进的文化和耕作技术,并在漳江两畔“辟地置屯”、兴修水利、围垦造田,使这里“渐成村落,拓地千里”。当时漳州的建置地名为“火田”就是当年垦荒的例证。陈政、陈元光父子在文化上极力倡导文明,兴儒教、办学堂。从地名角度看,云霄地区的一大批地名均能与中原文化相通,如地形地名当中的“山”“峰”“岳”“江”“河”等;村落地名当中的“丘”“城”“亭”等。总之,“开漳”给云霄带来了中原的传统儒家文化,并留下了治州文化、民间信仰文化和寻根文化等遗产,因此,“开漳” 文化也是云霄文化的主要源头之一。
随着开漳后裔的播迁,当初自中原南下将士口中的河洛话逐渐演变为闽南话,云霄地名也蕴含着浓郁厚重的闽南味。云霄地名当中闽南语地名极为常见:如与河流相关的“溪”,与田野相关的“洋” “湖 (意为小平原或山窝的平地)” “仑(意为小山丘的山背或山顶)”,与丘陵相关的“崎(意为陡坡)”,跟房屋、家有关的“寮”“兜”,与方位有关的“美(通‘尾’)”“墘(意为边)”等等。这些都说明云霄文化虽源自中原文化,但已形成自己的特色文化,并与芗城文化、龙海文化、泉州文化、厦门文化合称“闽南文化”,共同构成中华文化的一部分。
云霄地名具有鲜明的地域特色,还与云霄所处的地理位置密切相关。云霄地处东南沿海,地形多山封闭,历史上就远离政治文化中心,中央政权的改朝换代、政治的风云变幻对云霄文化的影响相对较小。因此,当中原文化不断发生改变的同时,云霄文化反而能够保持古代的中原文化特质,并与当地环境相融合逐步发展成为有自身风格的地域文化。由于偏安一隅,闽越文化与古代中原文化得以在此融合、并得以相对独立地发展。“仁”“义”“孝”等一些体现儒家传统道德观念的字,在中原地区的地名中经常出现,在云霄地区并不多见。这说明云霄文化在继承中华正统文化的过程中,发展了一些对日常生产生活能起到心理抚慰和帮助的词汇,体现了云霄文化务实、逐利的特点。
在云霄地名当中还出现了客家文化。如带“磜(意为流淌瀑布的大石头)”“岭” “坑(意为山谷或溪谷)”“背” “陂(意为坡度较小的山坡地)”“坂(河边的平地)”等地名。客家文化同样也来源于中原文化,但它与闽南文化的最大不同就在于它具有深厚的丘陵文化特质。由于客家人在逃避战乱南下迁徙过程中为了避免与当地先民争夺资源,多选择在交通不便和人烟稀少的山区进行聚居,故在地方志中,多把客家方言称为“山话”。
云霄地处闽粤交界之地,自然受到粤文化的影响。例如带“涌”“步(通‘埠’)”“塘”“径(山间小路)”“浦(意为水边之地)”“坝(意为沙滩)”等字的地名有可能来自广东文化。由于潮汕方言和闽南语同属一个语系,因此有相当一部分地名为粤语和闽南语所通用。
此外,云霄地区还有一些与少数民族有关的地名,如“畲园”就和畲族有关,这说明少数民族文化也对云霄文化产生了影响。
正是长期以来多种文化成分并存,使云霄地名更具神秘性和多棱面,从而具有鲜明的地方特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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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简介
王莲娜,中学生物教师,喜运动好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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