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泰莱夫人的情人》大量“性描写”的背后,是对生命意识的肯定
劳伦斯,20世纪最具争议的一位作家,在他44年的短暂生命里,写过数十部作品。
而几乎他的每一部作品中都充斥着大量的“性描写”,他希望通过这种人类最复杂,最难以启齿的方式来表达自己关于人生,关于世界的思考和感悟。
劳伦斯
在他的笔下有挑战禁忌伦理的《儿子与情人》,有一家三代探索性的心理问题的《虹》,寡居孀妇追逐男女欲望的《羽蛇》……
而他所有作品中,最具代表性,也最有争议的便是他的最后一部作品《查泰莱夫人的情人》。这部书中不仅有细腻,大尺度的两性情欲描写,还有冲破封建礼数,打破伦理常规的精神追逐,一经问世便被列为禁书,被封30余年才得以重新发行于市。
《查泰莱夫人的情人》
01 《查泰莱夫人的情人》与劳伦斯
《查泰莱夫人的情人》一书中的主人公名叫康妮,是一名身处上流社会的贵妇人,享受着来自各方的追捧。然而其他人不知道的是,在她外表光鲜靓丽的外表之下,却隐藏着一段畸形压抑的婚姻。
失去正常生理功能的丈夫,被选定做“借种”工具的情人,还有其他形形色色,以“精神恋爱”为荣的上层男性……这些人充斥在她的生活左右,让她感到疲惫恶心。
直到守林人梅勒斯的出现,才让她产生了久违的生理冲动和精神渴望,最终在两人一次又一次欢畅淋漓的肉体结合中逐渐确定心意,一同突破腐朽婚姻的限制。
如果用一句简洁的话来概括,就是一个处在无性婚姻中的女人出轨另一个男人,并且最终携手的故事。
这在1928年,思想禁锢、人欲倍受压制的年代里简直就是公开犯罪。
于是《查泰莱夫人的情人》被列为禁书,而劳伦斯也成了大家口诛笔伐的“淫秽小说家”。
面对外界诸多的谩骂和误解,劳伦斯的心情日渐沉郁,他本就病弱的身体也每况愈下,最终在成书两年后彻底离开了这个给过他无限荣光,也让他遍体鳞伤的世界。
可随着他的离世,这部小说却逐渐走进大家的视野,受到越来越多人的追捧,最终被奉为“世界十大经典情爱小说”。
百年之后,我们再以现代人的眼光来重新审视这部小说,就会发现劳伦斯的伟大,发现《查泰莱夫人的情人》的价值所在,是他们共同讴歌了爱的力量,表达了对生命意识的强烈肯定。
02 无性婚姻
故事发生的时间是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整个世界都在向着冰冷无情的工业化社会过渡,人们的眼中只有金钱利益,对于人性,对于生命都压制到冰点。
女主人公康妮和多金的贵族公子克里夫完婚后,就开始了一个人的独居生活,因为他的丈夫还要去前线打仗,并没有多余的时间陪伴她。
等到她再次见到丈夫已经是半年之后,曾经可以驰骋战场的他已经瘫痪,只能沦为一个坐着轮椅不能生育的残疾人。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这个活泼开明的姑娘并没有自怨自怜,反而怀着对丈夫的怜悯和同情小心经营着这段并不健全的婚姻。
后来,克里夫的父亲老男爵去世,克里夫继承了一大笔遗产和父亲的爵位,成了一名名副其实的多金贵族,享受着人们的赞誉和吹捧。
然而无论多么光鲜的外表都不能掩盖他身体的残破,那颗本就不甚坚强的内心变得越发自卑。
他不断地向康妮灌输:性并没有多大意义,只是一种不开化,机械的行为,他们应该施行没有一丝情欲的精神恋爱。
他希望自己的观念将康妮的精神世界圈禁,希望她能够满足自己的要求和掌控。
然而,康妮是一个健康活泼,十五岁时就已经尝到男女情爱滋味的正常女人,她也会有精神的躁动,生理的需求。
结婚时克里夫是童男,婚后也对性爱无所求,甚至在蜜月期两个人也是盖着棉被纯聊天,这已经让康妮感到了压抑。
如今克里夫又在精神上进行引导,这无异于是“灭人欲”,是在否定正常的人性,这与康妮的观点和认知完全相左。
这样一场无性的婚姻,没有同一人生观点的夫妻,注定将分道扬镳,走向不同的方向。
03 冰冷机器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克里夫已经不再满足于压抑康妮的性欲,他开始向康妮提出新的想法,他需要一个合法的婚生子女,以此来继承自己家族的产业,粉饰婚姻生活的美满。
这就需要康妮去寻找一个情人“借种”,最好还是上流社会的贵族男人,这样可以保证血统的优良纯正。
甚至为了说服康妮,他还给她灌输这样的理念:“与人发生偶尔的关系,特别是那偶尔的性关系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终生的结合,重要的是一天一天的共同生活。”
婚姻本来应该是爱情的归宿,给生活增添更多的动力和信念感,克里夫的做法却一步步地击碎了婚姻原本的意义,让它成为维持社会阶级秩序的一种工具。
而身处在婚姻之中的康妮和他都成了冰冷的、为传宗接代、为世俗眼光服务的生育机器,扼杀了人性,阉割了欲望,最终他们都会变得冰冷麻木,没有丝毫的生气。
这样窒息甚至是有些变态疯狂的想法刺激到了康妮,原本作为一个健康,有正常生理需求的女人,她就在拼命压抑自己的欲望。
如今这份压制在丈夫的唆使和长久的隐忍下变得不堪重负,终于在某个时间节点崩塌,变成汹涌的情欲洪流。
这时的康妮开始放飞自我,变得和婚前一样,辗转于各个男人的床榻之间,希望用身体的欢愉填补灵魂的空虚。
这期间,她结识了一位德国人,他外表英俊健壮,床榻之间与她也是十分合拍,完全符合一个完美情人的标准。
可是随着双方了解的深入,她发现这个所谓的“完美情人”并不完美,他自私贪婪,有着丈夫和上流社会男人一样的虚荣。
她在他的身上看不到生命的活力,看不到未来的希望,她开始觉得有些过够了这样的生活,她不想再做一个机械冰冷的机器,她想要寻求新的世界。
04人性觉醒
无疑,是梅勒斯,这个健壮,充满生机力量的男人打开了她新世界的大门。
故事将他们两人的初遇描写得十分大胆香艳。康妮无意间看到了正在洗浴的梅勒斯,那紧致结实的肌肉,那昭示着力量强健的躯干,还有男人最为重要的……在水汽的渲染之下,都让人移不开眼,身体躁动。
当康妮重新回到自己的庄园,站在镜子前慢慢地打量自己的身体时,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悲伤。
她发现原本细腻精致的皮肤正在变得松弛,她丰满凹凸的身材逐渐消瘦,还有眼中的空洞和无望致使她失去了原本的明艳与活力,向着衰老迈进。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一场无性的婚姻,一段看不到希望的生活。此时,已经有某种意识在康妮的体内发酵萌芽,只等最后一刻冲破束缚,破土而出。
与康妮一样,被压抑被奴役的还有梅勒斯,他先后经历过三段感情,前两位女友和克里夫一样崇尚“精神恋爱”,嫉妒厌恶男女情事;最后一位则与之相反,只知肉体的欢愉从不去想灵魂的沟通。
看着一个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生命被工业化,利益化的社会摧残成如此的模样,梅勒斯感到心灰意冷,他离开满是机器轰鸣的城市,选择成为一名守护自然的守林人。也是因此,他遇到了女主人公康妮。
两具年轻健康的躯体,两个不被世俗理解压抑已久的灵魂,只需要一个小小的火花就能燃起熊熊烈火,吞噬所有的理智和约束。
文中一共描写了他们之间的七次结合,有在林中的小意温存,也有雨中的放肆欢爱。
女主人公康妮从最初的被动害羞,到最后不加掩饰地主动渴望,反映出两人关系的变化和思想的转变,即最初肉体的吸引到最后灵魂的合一。
05 奔向希望
故事的后半部分,女主人公康妮怀孕,有了梅勒斯的孩子,而梅勒斯的原配,那个放纵肉欲的女人也再次归来,他们之间存在的矛盾也如井喷一般的爆发。
原配将康妮和梅勒斯的事情公布于众,还极尽抹黑造谣之能,让他们受尽众人的谴责批判,逼得梅勒斯不得不远走他乡,离开康妮。
经历了大喜大悲,一连串变故的康妮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内心,她主动向克里夫提出离婚,希望可以结束这段畸形压抑的婚姻与自己的所爱相守一生。
最后的结尾,康妮和梅勒斯都背离了各自的婚姻,携手开始了新的生活。就如梅勒斯给康妮的情书写得那般:“我们所要做的就是牢牢把住,驾驶我们的航船,很快地朝相聚的方向行驶。”
在一个礼教严苛,传统捍卫者多如牛毛的时代,这个故事不容于世,这个结局挑战道德底线,它的主张损害了大部分的利益,掀开了上层社会的遮羞布,被无数人谩骂指责。
可是以如今的视角来看,这根本不是一桩贵妇的婚外情故事,而是追求人性解放,寻求真实自然情感的赞歌。
自卑残疾,甚至放弃男性尊严主动给妻子找情人的克里夫;被无性婚姻束缚,游走于各种男人之间的康妮;还有被极端思想摧残,走入人生灰暗区的梅勒斯,以及小说中提及或者未提及的各色人物,都是无情工业社会的受害者。
他们关于人性的情感和温度都在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虚荣利益的追逐。他们都是人,却又都活得不像人,如无生命的机器一样重复的生活。
作者劳伦斯写下这篇小说的目的就是揭示这一切,批判这一切,希望以“性”唤醒人们的内心,可以更加积极主动地去寻求生命的真谛和美好。让这个世界重新焕发生机活力,而不是被冰冷的机器和金钱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