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Q空间‘说说’”选 17
所谓“全挂子”式的传统文人墨客,自当是诗文书画兼擅。而擅此四项者,多每又涉及自论手中所执彼等之孰长孰短。吾辈人生际遇稍异,或因爱好,或因不得已,所摆弄过之技艺更多。至若己身对彼等之排序,则实乃有一认识发展过程。譬如青年时代罢,先是自认为西画第一,国画第二,白话文字写作第三,旋又为白话文字写作第一,西画第二,国画第三。而余者皆未遑论及。其后渐次有了“八艺”之谓。而八者之序,终因认识之变与技艺本身之发展,亦不断处于更替状态。至当下,似已基本定型:中国画(大写山水)为首,文章(尤其文白夹杂者)次之,古体诗词再次之,书法又次之,西画更次之;而至于雕塑、篆刻与实用美术这三者,一般若非特别原因,已不再弄,故尔不论。本来,世之所称文人雅士者,似还该有琴、棋二艺。但此不妨坦率承认:琴,咱是一窍不通;棋,臭得自己想想都觉好笑……
由“文人四艺”话题联想到所崇仰的十来位近现代兼善诸艺之前辈画者。试以自家看法代为撷选其长并予以排序,不足四艺者靠后——
吴昌硕:画,篆,书,诗。
齐白石:画,印,诗,书。
黄宾虹:画,书,文,诗。
潘天寿:画,书,印,文。
张大千:画,书,诗,印。
傅抱石:画,文,书,印。
丰子恺:文,画,译,琴。
陈子庄:画,印,书。
徐悲鸿:画(彩墨动物,素描人物),文,书。
吴冠中:画(油画,水墨画),文。
李可染:画,书。
林风眠:西画,国画。
附识:以上大家,或未见得便不擅于其它,此唯以其名世者论。
两家之猫……
猫儿跟的主人不同,其“猫生”(如谓“人生”)之煊赫与否,亦自是各异。吾猫也,唯伴吾静静居于尘世草泽间。两图中,彼大师与此小师,连同其各自之猫,声名固然形同天壤;二姓氏所相与往来者,或豪士或白丁,也不难想见。不过,究其双方实质性之生存状态,似乎也确有相类之处。甚至,以传闻中齐大师之那般厉俭,彼之猫,活得想必哪有吾猫般滋润也!吾虽一介平民寒士耳,但因今世科技发展之故,小日子尽也还算过得去;而吾猫,或因更托了吾后辈之福,端是过得如同其族类中之高贵者。前几天,吾作普陀山之境《自在亭中观自在》时,荆妻偶然摄下这帧猫儿守在吾画案旁的照片,昨日却又在微信中见那齐白石大师与彼猫之旧照,觉着有趣,转给咱看。吾亦甚觉事之有趣兼而有感,于是乃有兹文兹帖焉……
补志:回想吾猫自吾女儿家“移居”来时,那由一辆新款丰田越野车专送、且是达某一家四口为其搬运一大堆食用起居玩乐及卫生防疫物品的“阵仗”,真的是唯有点头默默笑叹而已。
顾己身目今状态,宛若徐步山行并不时或以小憇。反观既往之程,那表面平静甚至淡然之下,实蕴含艰苦卓绝之努力,且亦或存汹涌暗流焉。此诉诸文字,亦属好玩了。凡留意咱《画中游附记·西画部分》的读者,可待这厢到时将那俗生经历、尤其是艺文事之外为家庭脱贫及至温饱而反复“入世”苦斗的般般事体,择其要者或有趣者,一一道来。
月末,倘能稍努点力,最好还是将预定之事全部完成吧。本月画作,皆是以舟山群岛与普陀山一线为题。且看一自称尘世达人者,又是如何处理一些不能不带有宗教色彩的题材的。另,本月书法手稿,亦是顺次录写华东行得来之诗。
首位荣获文学诺奖之华人作家高行健先生,在其获奖答辞中有一说法,令吾非常赞同:文学行道有此特点,即使作者久殁、作品尘封,然只要后来有人一打开面前的书,作者本人便似立刻复活了,并与后人之心灵进行对晤(大意)。吾读前辈作家之作,早有同感。且今进一步认识:这“上品格”的书,真是得要不断阅读的,它可使人不时又与这世间曾经有过——即令如今已然泯灭——的伟大灵魂对晤,从而乃使自家得免鄙俗。而人,尤其是一艺文作者,倘是在世俗生活中于不知不觉间便“串味”变质,则还何以永远用一种赤子初心对待自己的艺文之事。偶然感及,击键以志。
以沉着锐利之眼静观世界,热切单纯之心表达艺文。
着手一组海景画,表现舟山群岛至上海吴淞口一线的杭州湾及东海海域。国画大写意手法为此题材,既富有情趣,又具备一定的挑战性。中外作海景画的画者当然不少(尤其是外国画家),但在这儿,可以直接借鉴的,却并不多。照相般的逼真,固已为画种本身所不允许;而许多画得匠气十足、所谓“腻刮刮”的画,更是必须要避免的。如何能够在若不经意的感觉中,画出大气磅礴且是细致入微“有看头”的境界,才是真正值得努力追求的。精心选择并着意体会过傅抱石和莫奈的一些类似之作,有心得……
月初这几日,乘兴一气铺开四幅画稿再待小心收拾,并依例将余墨用于书录东游得来之诗稿。画稿是为《船离普陀山》、《万里远航由此始》、《杭湾始映落霞时》与《远外微茫大戢山》。约略体会到莫奈表现在一极短时间内乾坤色光倏变那般乐趣。同时欣然有感:自家虽久已不再以西画为研究对象,但早年所得之识与技,确实仍可潜移默化地融入这翰墨画作。方才,一面自信地随意挥毫布墨,一面乃深深有悟:这中国绘事,一个人玩到最后,纯粹技术之外,须比拼的,也就只能是综合素养与这艺文见识了。洗砚涮碟之前,将此些许心得敲作电子文档,以资记载。——唔,待日后将这诸篇汇拢,再看该取个什么名儿。
15年12月4日黄昏,江南蜕心堂。
且未忙着加工先前那四幅画,却又乘兴以略微改动过的自家诗句,幻化出三帧新的画境:《万顷沧溟将淬日》、《幽蓝碧海忽流星》与《夜航晓至吴淞口》。画得还顺。作画时,没放平日常放的那组最爱的古曲(自称“仙乐”),则放的是今之降央卓玛的歌曲。在那激情澎湃同时又显旷茫悠远的歌声中,真正体会到绘事养心的感觉。尤其画第一帧,幅中那灿烂落日下,大海泛起万千光斑,整体境界苍茫而又壮阔;船尾一子,俯首似深思,更似默祷,加深了其境之意味。深深觉得,画者在不再存在所谓“技法障碍”的时候,那份笔随己心的自在优游之感,是多么的畅快。咳,习画马上就要到整整半个世纪,打小便极端向往的这种无拘无束的、真资格的“绘画”感觉,现在确实是已经找到了……格外值得庆幸的是:没有“知难而退”,亦将诗文与书艺这几者都突了上去,不说“相得益彰”,起码是不再“拖画后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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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杂类”菜单中所示文字,多属只限于在小范围内传布者。自家此生既已许之艺文,是以向来为文从艺,偶亦喜来上点抒发文人情怀的东西。此“说说”也,自当只为俗生之零星感悟。
顺附上某位网络友人对吾这等草野艺文之士的评论与鼓励——
太白诗云:“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信乎。又诗云:“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有时候,机遇确实比才华更重要!所谓“时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是也。
其实,天无绝人之路,“有志者,事竞成。”有真才实学的人,任何时候都不会被埋没!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徐渭生前也是坎坷多难的,死后,如果不是袁宏道的偶然发现,也许还会被埋没到不知什么时候?但只要有慧眼的有心人存在,有才能的人就不会被永远埋没。
信乎!芝兰生于深林,不以无人而不芳。问好达者!
——红袖添香 仁者爱人
另附俗生朋辈某兄近日所评:
每个人每时每刻都在演译着自己一生的故事。有多少人能像老童一样演译得如此认真呢?
《读老童<自识>四言诗》
原文:达某今生,久为世弃。心怀不甘,却溺于艺。存身平凡,形役终已。转而倾情,致力吾事。既失机缘,苦于行止。幸不畏难,兼恃野志。俗众所尊,慨然相鄙。一往无前,汪洋姿肆。自信远方,可撷真美。
——老童此篇《自识》,仅用七十二字,高度概括着一生的心路曲折历程。字少意深,用心力写,更便玩味。悲哉!壮哉!是性格决定命运,还是命运决定性格?共产党人从来号称是“彻底的唯物主义者”。《吕氏春秋》里的《察今》一则,应具有永远的现实意义。“存在感缺失症”,据有关研究显示,对当代人造成了很大的困扰。我经常也在“察己”,是否也被有意无意的不同程度的卷入其中。圣人曰:“朝闻道,夕死可也”,对于花甲后的人来说,能从“必然王国”,进到“自由王国”,真是老来之大幸也。老童此篇,于过去似乎悲壮些,于将来就是壮观了。能做到“俗众所尊,慨然相鄙”,成就了独立人格,“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风骨。难哉!老,不可怕。老而有趣,从心所欲,那就是境界了。
江南蜕心堂:原创艺文渊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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