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转换,眼前骤现新天……
1984年年底,我正式接到重庆某大型兵工厂人事科调令,进入其厂办子弟中学任美术教师一职,并于次年元月报到上班。从此,这眼前便倏然展现了一片全新的天地。
因为彼时彼地所有发生的相关事情,我都会在连载帖“《画中游》附记·西画部分(后期)”中一一地提及,这儿不赘述了。只将当时一些零星的感受记下,以让读者诸君对我忽然介入的氛围及自身所具情形,有个基本的了解——
也不知这人生到底是不是有着所谓“预感”?其实,早年我生活在长江北岸时,偶然隔江遥望时下自己既已落户的这块地方,心中就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而那几年从县区回这儿探亲,有几次夜晚路过某处,也莫名其妙地对自己后半生将要落脚谋食的“X中”那块地方牵牵挂挂的……再者,其后路过那附近某个地方,也就是自己将整整一住十二年的一处“城乡结合部”时,也再明显不过地有着一种异乎寻常的感受!……难道这便是某种神秘力量的启示吗?
想我十八九岁下乡之时起便让人呼做“老童”,而三十一二岁调来这“X中”,大约因为命生得贱、颇为“经老”之故吧,倒重新叫人呼起“小童”来了。记得当时还闻人传言:“吓,学校调来了个'一根葱’样的小伙子!”并且事隔十数年后,当时的一位学生、转又已成为我的同事,一次在单位“饮聚”时,还叫住我说:“童老师,我还记得你来校报到那天,穿件米黄色风衣,好酷好帅哟。我们同学些都趴在操场对面教学楼栏杆上,说:'呀,看:来了个许文强!’”……趣。
常态下的按部就班适应环境,这些都不消说了。印象很深的是,这厂办校的基本“定位”,应算是在学校与车间之间;大约又因系统所属的关系,多少还带上了点军营味和“大托儿所”的意味。且又兴什么去区教师进修校“过教研活动”,还是定期必去的,煞有介事。——而当时在任的某校长,一次私下里对我说的话,却真真是叫我惊异。道是:
“老实说,我都巴不得这学校办垮!”
回想那离开家乡之日,户口簿被人撕下一页,倒再容易不过,而这“返乡之路”,也确是艰难。调动中所费的九牛二虎之力,唯寸心可知……记忆尤深的是,在办手续的过程中,大概是有哪点儿未合上“程序”吧,临将进城了,还夫妻双双地写了份“检查”交到市里备案,说是不该“蒙蔽组织”,才在人家的斥责教诲和原谅帮助之下,总算在这个被其驱逐的故乡城市,重新立住了脚。——想起当时怀孕的妻子面对人家脸色时那种怩痴痴无可奈何尚强陪讪笑的神情,我这心底在怜惜感慨的同时,不知是怎样才捺住了那口上涌的恶气!
落脚方稳便是一阵大忙:从“袖珍小屋”(楼梯下不成形之屋)搬往厂单身宿舍之一间;妻子生小孩;业已开始的“自考”亦须继续,还得应付这新来的“军工单位”没完没了的繁冗手续……这样直至次年冬天拿到文凭并又在厂区的边缘、半城半乡之处争取分得并奋力拾弄出一所有单独厨房的二居室屋子,虽说仍不可能真正闲静下来,但至少生活总算是初步形成一种格局了。回想整修房子(当时尚不可言“装修”)的那一个多月,时常独自在寒夜里,忍着每次大累时必定都会发作的难言的病痛,守着灯儿苦干,偶尔从空窗框处眺望隔江那夜阑人静、灯火疏落的山城,想到自己已是有家有室为人夫为人父之人了,心中真是亦喜亦叹,感慨良多……
自己的学业那是必须及时排头进行的。来此学校不久,便力争得一斗室。那是教学楼内一间又小又黑的屋顶阁儿,冬冷夏热,憋闷不堪,且是漏雨;而又因那几年经常停电,阁儿的窗眼也又高又小,所以常常都显得象座黑牢似的。但对此我还是知足了,并欣欣然将其戏称为“我的大学”和“研究生院”(因“自考”结束后,我接着便在以函授形式就读于北京中国文化书院“中外比较文化研究班”)。——当然,其主要还是“我的画室”,自是不必说了。只是当时还有一细节,不仅难忘,而且堪描堪记:为对付停电,我长期都将一面小镜缚在一矮架上,日常里或以此对一烛,或径直便靠它反射天光……当然,这“创意”,还是来自早年在乡下的时候;那时的一面镜子,长年就被煤油灯熏得乌黑……
好吧,不多说,想必据此已可得知我这时“挣扎返城”、进入“新单位”的整个人生基本境况。“老童”转作“小童”了。这“小童”具体又是怎样,待咱一一再行道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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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图说明:
当时自己步入这“X中”的样子,肯定是没有记录下来了。两年后有张仍穿着所说风衣的照片,姑且发上。另外,本记得曾画有所说在工作室内那“反光镜”的速写,无奈再也找不到。好在昔日油画中倒还保留有乡中“原创之镜”的模样,故尔权且附之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