虢国史话四：一场看似正义的讨伐战，实则是野心家失势的导火索
上一次，“闲叙”没有带各位离开周朝的南部，而是给大家介绍了一群有情有义、知恩图报的族人——巴人。他们本是伏羲氏的后人，却选择向南迁徙，走上了与华夏部落不同的道路。他们好容易受到夏启的感召，归入了王化，却因商人灭掉了恩人的王朝，再次与中原分道扬镳。他们本来恨透了商朝，却被帝武丁逼迫得没了立足之地，只能违心称臣纳贡。最终，他们跟着周武王推翻了商朝，替夏朝复了仇，还获得敕封成为子爵之国，重归了王化。那随着这段故事的结束，咱们也该离开南方了，下一站要去哪里呢？
收存并展示了巴人文化的巴国博物馆
在下想带大家赶往晋国一趟，因为那里发生了一场莫名其妙的战斗，非常值得咱们去了解一下。那既然来到了晋国，又发生了交战，莫非是晋国嫡庶双方展开了第7次的交锋吗？答案并不是这样的。细心的朋友应该已经发现了，本次“史话”故事可不是晋国的，因此也就与“嫡庶之争”没太大关系。但战斗发生的地点又的确在晋国境内，所以咱们还是得过去一趟。那到底是怎样一场莫名其妙的战斗呢？鄙人想先卖个小关子，不马上讲这场的战斗，而是让您们跟我再做一次时空跳跃。
再一次时空跳跃？“闲叙”童鞋你这是要领大家去哪里啊？各位别紧张，咱们跳跃的时空离这场战斗并不遥远。我只是暂时带您们离开周桓王十七年（即鲁桓公九年）这个时间段，先去看看来年春季的另一场战斗而已。因为，当大家了解了这第二场战斗以后，再翻回头来看此次的交锋，便会明白我所说的莫名其妙是什么了。
《左传》中有关王师伐虢全过程的记载
故事的时间暂时跳转到桓王十八年春，当咱们翻看《左传》关于这一年的记载时，会发现天子做了一个惊人的决定。桓王姬林竟然派王师出征，跟着一位名叫詹父的大夫，去征讨他自己一手扶植起来的卿士虢公林父（《左传》原文写作“虢仲”，但结合前后记载来看，应该为虢公林父），是不是很令人匪夷所思。那这位得到了天子青睐的詹父到底是谁？桓王为什么要派王师攻打虢国呢？
咱们先来了解一下詹父，从这个名字不难看出，他应该是以詹为氏、以父为名的一个人。他之所以能够获得重用，成为朝廷的大夫（比王朝卿士职位低一些，但也是天子身边的重臣），多少还跟他的家族身世有关。据《康熙字典》所记：“周宣王支子封詹侯，因以为氏，《左传》有詹父、詹桓伯”。说明詹氏族人也是姬姓同宗，且他们为宣王后人，算来与桓王之间还没有出五服，可谓是比较亲近的，这才能请得动王师出征。
詹氏族人的先祖周宣王
可是，就算詹父与桓王很亲近，虢公林父与天子的关系应该也很好啊。毕竟，为了牵制郑庄公，桓王特意提拔了两代虢公为卿士，怎么才过了没多久又要对虢国兵戎相向了呢？原来，虢公林父在早些时候犯了个错，在天子面前告了詹父一状。但经过詹父申辩之后，桓王发现这是虢公在构陷同僚。因此，天子为了表示对詹父的支持，才派兵随他去讨伐虢国，惩戒一下虢公林父。
“闲叙”童鞋你先等一等。虢公林父好歹是王朝的卿士，就算进了几句谗言，诬陷了一下同僚。天子对他罚俸、削职也就够了，有必要派出王师去攻打虢国吗？这是不是惩罚得有点太过火了？的确，仅看这次的诬陷事件，虢公林父罪不至死，也没必要让桓王动这么大的肝火。之所以姬林非要出动王师去征讨一下虢国，是因为他发现了虢公林父有了与郑庄公同样的野心。因此，桓王必须要在虢公的势力还没有那么壮大以前，提前把这罪恶的火种给灭掉。至于鄙人是如何发现桓王在担心虢公的野心的？这就可以回到刚刚被咱们跳过的，桓王十七年的那场战斗了。
周桓王发现了虢公林父的野心
仍据《左传》所记，桓王十七年的秋季，“虢仲、芮伯、梁伯、荀侯、贾伯伐曲沃”。这看上去好似是一场替嫡系晋侯出头，压制曲沃武公势力的正义之举。可大家再好好读一读这句话，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吗？如果您还没有思路，就跟我去看一看吧：
其一，以往虢公讨伐曲沃的记载中，都会在前面写上“王命”二字，说明是天子派他去讨逆。可此次的出兵，却没有“王命”二字，是不是非常奇怪？
相信这应该不是左先生在编撰时漏写了，只能表明这次的伐曲沃并不是桓王的意思，完全是虢公林父自作主张。
《左传》关于五国无王命伐曲沃的记载
其二，按说这次征讨曲沃没有“王命”，虢公顶多也就能调动自己的军队。可偏偏有四个国家愿意跟着虢国一起出兵，并且从书中对他们的称呼来看，还至少都是伯爵之国，是不是又非常奇怪？
相信这四个国家不太可能会听从虢公的调遣，他们肯一起出兵，一定有特殊的原因。据在下推测，或者是四位国君接受了虢公许诺的好处，亦或是有一个让他们不得不出兵的理由。至于这个理由是什么，咱们接着看第三点奇怪之处。
其三，四个共同出兵的国家，梁、贾二国且不论，仅看芮、荀二国的出兵就尤为奇怪。因为，此时的芮国是特意赶走了芮伯万，表示支持曲沃的。荀国更是在“嫡庶之争”第6次交锋后，曲沃武公重新封给了本方大夫原黯，建立起来的新国家。那这两个国家会同意攻打曲沃，是不是依然说不通？
讨伐曲沃，荀国到底有没有接到王命？
相信芮、荀两国不会因为虢公许诺的一点好处就背叛了曲沃，一定有如上条提到的那样，有什么理由迫使他们不得不出兵。予以为，能让四个国家，特别是芮、荀二国不得不出兵的理由还是“王命”。只不过，这个“王命”肯定不是天子下的，而是虢公林父假传的。
那看到这里，相信大家已经明白我称这场战斗莫名其妙的原因了，也一定理解了周桓王为何会因区区一次谗言，就要对虢国兵戎相向了。全都是由于两代虢公才刚做了十余年的卿士，虢公林父便学会了郑庄公假传“王命”的手段，替自己谋福利。这样的行径当然是桓王不能容忍的，所以天子才会借詹父被诬陷这个理由对虢国用兵。其目的就是要扼杀虢公林父的野心，削弱虢国的势力，避免再出现一个新的“郑庄公”。
最后，在下还有一个问题要给各位解释一下，那就是虢公为何要假传“王命”伐曲沃呢？答案肯定是他能通过这件事捞到好处。至于这好处是什么？予以为应该是通过征讨，有机会帮虢国扩大势力，还能替虢公林父自己检验手中的权威到底有多大。
虢公通过假传王命来检验手中的权力
大家可以看一下虢国目前所处的位置，想要扩大势力（或者说扩张土地），向西有秦国挡着，向东有王室和郑国阻断，向南有楚国拦截，只有北边的晋国似乎有空子可钻。而晋国嫡庶双方，明显桓王还是支持晋侯的，所以虢公林父只能对曲沃动手。这样虽然没有“王命”，至少没有违背天子的意愿，还能借机拉拢晋侯缗，算是笔划算的买卖。再加上他尝试着假传了一下“王命”，还真有四个国家相应，让虢公林父自己都喜不自胜。
只可惜，正如《左传》仅写了这次出兵，没有写出结果一样，这场联合了四国的伐曲沃行动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成效。曲沃在武公的率领下，没有丢失一寸土地；晋侯缗也就没有什么可以感谢虢公林父的了。简单来说，虢公林父的这次扩张行动算是白干了，不仅好处没捞到，还把野心暴露了出来，惹恼了周桓王。
虢、虞两国位置示意图
最终，虢公林父被王师打得出逃到了虞国，再也没了音信。而他的国家，虽然暂时没有被灭掉，但失去了天子的信任，虢国便失去了往日的气势。再加上这次遭到的重创，虢国从此走上了下坡路，变得越来越衰弱了。
【关键词云图简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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