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桥陈氏祖先创造了一个成语,叫“河东狮吼”

(作者:弘虫  天平)
宅埠陈氏始迁祖陈寿,与一个成语沾亲带故,这个成语叫“程门立雪”。说的是,陈寿年轻时曾拜“龟山先生”为师,而这位“龟山先生”非一般人物,他就是“程门立雪”里的主人公杨时。
这么说终究有些远了。其实在我们陈氏的祖先里,真有两位人物,直接创造了一个成语。这两位人物,就是陈慥(字季常)与其妻子柳氏,这个成语叫“河东狮吼”,而成语的记录者则是陈慥的好友苏东坡。
苏东坡写过一首诗,叫《寄吴德仁兼简陈季常》(网上能查到,且有翻译),其中四句是专门写陈季常的,诗曰:“龙丘居士亦可怜,谈空说有夜不眠。忽闻河东狮子吼,拄杖落手心茫然。
这里的“龙丘居士”,亦作“龙邱居士”,是陈慥的号。“谈空说有”,指讲论佛学。“河东”,柳姓女子,这里指陈慥的妻子,杜甫《可叹》中有“河东女儿身姓柳”句,而陈慥之妻正好也姓柳。“狮子吼”,佛教术语,相传释迦摩尼初生时“分手指天地,作狮子吼声”(《景德传灯录》);另,佛藏中有《佛说长者女庵提遮师子吼了义经》(又称“佛说庵提遮女经”)。苏轼用“河东”与“狮子吼”这两个典故,旨在说明陈慥与妻子都学佛信佛,只是陈慥对佛学的造诣并没有妻子那样精深。“河东狮子吼”,就是成语“河东狮吼”的出处。
四句诗翻译出来就是:陈季常自号“龙丘居士”,他也和我一样可怜,终日议仙论道,谈空说有,晚上还不愿睡觉。忽听妻子柳氏的念佛声响起,一时受到惊吓,不小心掉落了手中的拄杖,心中颇有一种失落感。
在苏东坡诗中,“河东狮子吼”的本义是陈慥之妻柳氏在念佛。但后人望文生义,将它理解成了女人像狮子那样在吼叫,比喻悍妒的妻子对丈夫大吵大闹,继而成为男人“俱内”的代名词,使得陈季常也落了一个“怕老婆”的名声。
陈慥(陈季常)是谁?他就是陈希亮的幼子。陈希亮有四子,分别是:老大陈悦,老二陈恪,老三陈恂,老四陈慥。老三陈恂是宅埠陈氏始迁祖陈寿的高祖,俗称“太太公”,那么陈慥就是陈寿的从高祖,俗称“小太太公”。在陈寿的四个“太太公”中,数“小太太公”陈季常最为著名,他的出名靠的是苏轼的文笔。
苏轼不仅在诗歌中提到了陈季常,而且还专门为陈季常写过一篇传记,这就是收录在《宅埠陈氏宗谱》中的《方山子陈季常传》,这篇传记竟排在宗谱“传赞”的第二篇位置,第一篇是《宋太常少卿陈公神道碑》(陈希亮),可见这位陈季常在宅埠陈氏子孙心目中非同寻常的位置。《宋史·陈希亮传》用精炼的文字叙写了32个故事,接着附带介绍了他的四个儿子。前三子均以“名+官衔”一笔带过,唯独介绍季子陈季常竟用了250余文字。《宋史》的文字,同样取材于苏东坡的《方山子陈季常传》。现将苏东坡原文录如下:
方山子,光、黄间隐人也。少时慕朱家、郭解为人,闾里之侠皆宗之。稍壮,折节读书,欲以此驰骋当世,然终不遇。晚乃遁于光、黄间,曰岐亭。庵居蔬食,不与世相闻。弃车马,毁冠服,徒步往来山中,人莫识也。见其所着帽,方耸而高,曰:“此岂古方山冠之遗象乎?”因谓之“方山子”。
余谪居于黄,过岐亭,适见焉。曰:“呜呼!此吾故人陈慥季常也。何为而在此?”方山子亦矍然,问余所以至此者。余告之故。俯而不答,仰而笑,呼余宿其家。环堵萧然,而妻子奴婢皆有自得之意。余既耸然异之。
独念方山子少时,使酒好剑,用财如粪土。前十九年,余在岐山,见方山子从两骑,挟二矢,游西山。鹊起于前,使骑逐而射之,不获。方山子怒马独出,一发得之。因与余马上论用兵及古今成败,自谓一世豪士。今几日耳,精悍之色犹见于眉间,而岂山中之人哉?
然方山子世有勋阀,当得官,使从事于其间,今已显闻。而其家在洛阳,园宅壮丽与公侯等。河北有田,岁得帛千匹,亦足以富乐。皆弃不取,独来穷山中,此岂无得而然哉?
余闻光、黄间多异人,往往佯狂垢污,不可得而见。方山子倘见之欤?
翻译如下:
方山子,是光州、黄州一带的隐士。年轻时,仰慕汉代游侠朱家、郭解的品行,乡里的游侠之士都推崇他。等到他年岁稍长,就改变志趣,发奋读书,想以此来驰名当代,但是一直没有交上好运。到了晚年隐居在光州、黄州一带名叫岐亭的地方。住茅草屋,吃素食,不与社会各界来往。放弃坐车骑马,毁坏书生衣帽,徒步在山里来往,没有人认识他。人们见他戴的帽子上面方方的且又很高,就说:“这不就是古代乐师戴的方山冠遗留下来的样子吗?”因此就称他为“方山子”。
我(苏东坡)因贬官居住在黄州,有一次经过岐亭时,正巧碰见了他。我说:“哎,这是我的老朋友陈慥陈季常呀,怎么会在这里呢?”方山子也很惊讶,问我到这里来的原因。我把原因告诉了他,他低头不回答,继而仰天大笑,请我住到他家去。他的家里四壁萧条,然而他的妻子儿女奴仆都显出怡然自得的样子。
我对此感到十分惊异,就回想起方山子年轻的时候,曾是个嗜酒弄剑、挥金如土的游侠之士。十九年前,我在岐山下,见到方山子带着两名骑马随从,身带两箭,在西山游猎,只见前方一鹊飞起,他便叫随从追赶射鹊,未能射中。方山子拉紧缰绳,独自跃马向前,一箭射中飞鹊。他就在马上与我谈论起用兵之道及古今成败之事,自认为是一代豪杰。至今又过了多少日子了,但那股英气勃勃的神色,依然在眉宇间显现,这怎么会是一位蛰居山中的人呢?
方山子出身于世代功勋之家,理应有官做,假如他能置身官场,到现在已得声名显赫了。他原本家在洛阳,园林宅舍雄伟富丽,可与公侯之家相同了。在河北还有田地,每年可得上千匹的丝帛收入,这些也足以使生活富裕安乐了。然而他都抛开不去享用,偏偏要来到穷僻的山里,这难道不是因为他独有会心之处才会如此的吗?
我听说光州、黄州一带有很多奇人异士,常常假装疯颠、衣衫破旧,但是无法见到他们;方山子或许能遇见他们吧。
方山子陈季常,展示了宅埠陈氏祖先为人处世的另一种模式,那就是:放弃功名利䘵,自甘淡泊贫贱,既然怀才不遇仕进无门,那就退隐山林怡然自乐。
陈季常是自洛阳迁楚地的祖先,他在光州、黄州有否后裔,我们不得而知。我们所知道的是,这位陈氏祖先身上所表现出来的“嗜酒弄剑、挥金如土”的豪杰性格,其实也源于陈氏血液里的那种独特基因。虽然方山子是陈寿的从高祖,但在宅埠陈氏的家族史上,不难找到像方山子这样的“隐士”和“异人”。譬如明代的陈玖学,身居乡野而评点《七子兵略》,俨然是方山子当年在马上“论用兵及古今成败”的再现。譬如明末清初的陈洪绶,他一生“不事生产”“挥金如土”,俨然是方山子当年“皆弃不取”“谈空说有”的再现。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或源于人类基因的一脉相承,而氏族的传承尤其明显。
陈季常的妻子柳氏并非凶悍的狮子,但在宅埠陈氏宗族,后来倒果真发生了一个“河东狮吼”的故事。这个故事当然不可能记录在宗谱里,但陈洪绶专门写过一篇《吾家有老媪》,记录了家族内一个像狮子一样凶悍的妇女。全文录如下:
吾家有老媪,产四百亩,无子。不容夫畜妾,持刀欲割夫势,救得免。夫愤而死,绝嗣,无肯继其后者焉。产尽,寄食女家,女之姑嫜姊姒辄受其谗间,众逐之去,乃行乞。吾不知其为妒悍妇,多与之钱谷,脯豉之类,亦无不与之。后闻其故,每至只与米一升,后日一至,减至合也。岂非德色布施耶?皆吾忍情,用此法以戒妇人之欲绝其夫后者。昔见野史,太祖高皇帝时,功臣之妇老病无后者,来请禄米,怒曰:“敕给与木碗子一,木杖一。”曰:“朕与诸将辈血洒弓刀,将同世世富贵,女曹皆灭我功臣后者,可每月朔望,诣诸勋臣门丐食,以警将来。”呜呼,大慈大威,可不敬遵之。(选自陈洪绶《宝纶堂集》)
翻译如下:
陈氏家族有一个老妇,家庭生活富足,拥有四百亩田地,可惜这个老妇只会生女儿,不会生儿子。问题是,老妇却不同意丈夫纳妾,当丈夫提到纳妾生子的话题时,老妇就“河东狮吼”了,她操起一把剪刀,欲对男人的裤裆下手。幸亏那天劝解及时,否则男人真会被老妇剪了命根子。后来男人气得一命呜呼,终于断了香火。房族中也没有侄子辈肯过继到她家。老妇的田产很快被收回,最后只好投靠女儿。可是老妇在女儿家搬弄是非,把原本和睦的妯娌关系搞得一团糟。众人惩治罪魁祸首,一怒之下就将老妇扫地出了门。从此,老妇成了一个要饭的。陈洪绶不了解老妇的内情,每次当老妇来乞讨时,总是慷慨大方地布施她,给钱给米,给果脯给豆豉。后来,当得知老妇的真相后,陈洪绶就一反常态了。老妇再来讨饭时,陈洪绶只给了她一升米。老妇又来讨饭时,陈洪绶只给她一合米(一升的十分之一)。陈洪绶这样做,倒不是吝啬,而是借此惩罚那些让丈夫断了香火的妇女。陈洪绶读过野史,获知明太祖朱元璋也有过类似的惩戒。一次,一群年老多病且没有子嗣的功臣之妇,前往朝廷向皇帝请求享受俸禄。朱元璋得知后,十分气愤,对这帮妇人说:“赐给你们每人一只木碗、一根木杖。”言下之意,让妇人们去讨饭。朱元璋还狠狠地训了一顿话,他说:“我与你们的男人血洒疆场,目的是为了今后能共享荣华,没想到你们竟生不出儿子来,断了我那些死去的功臣的香火。从今往后,每月初一和十五,你们每个人都必须到功臣的家门口去乞讨,以警示如今功臣的妻妾,谁敢断男人的香火,就跟你们同样下场。”
如今,男权主义早已退出了历史舞台,生不出儿子的责任已由男人承担,女人再也不必吃因无子而讨饭的苦头。但是,“悍妒”仍是做女人的大忌。这一点,不仅过去如此,现在如此,将来依然也如此。因为悍妒的后果很严重,悍妒会让女人上演“河东狮吼”“河东虎吼”。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是,乾坤不可颠倒,阴阳不能错乱,否则家庭就会鸡飞狗跳。女同胞们应该牢记:河东狮吼决不是战斗的方式,温柔才是最锋利的一把刀。要向陈季常的妻子柳氏看齐,心存佛性,哪怕家里四壁萧条,依然保持内心的怡然自得。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