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怎样排解青春期苦闷?靠做这件事,黛玉笑他“银样镴枪头”
《红楼梦》第二十三回《西厢记妙词通戏语 牡丹亭艳曲警芳心》写到,贾元春想到大观园如此好景致,自己省亲后如果不用,非常寥落可惜,于是下谕让众姐妹搬进园去居住,宝玉也随去“读书”(这里的读书,应是科举应试之书)。
这里体现了一位王妃的大度和一个姐姐的爱心。这对宝玉来说,自然欢天喜地,“自进花园以来,心满意足,再无别项可生贪求之心。每日只和姊妹丫头们一处,或读书,或写字,或弹琴下棋,作画吟诗,以至描鸾刺凤,斗草簪花,低吟悄唱,拆字猜枚,无所不至,倒也十分快乐”。
生活可谓丰富多彩,特别是写的一些“即事诗”,“虽不算好,却倒是真情真景”,却也引起了社会的关注,“当时有一等势利人,见是荣国府十二三岁的公子作的,抄录出来各处称颂,再有一等轻浮子弟,爱上那风骚妖艳之句,也写在扇头壁上,不时吟哦赏赞。因此竟有人来寻诗觅字,倩画求题的”,宝玉毕竟年少轻狂,被人这样一捧,越发“得了意,镇日家做这些外务”。
所以说,宝玉尽管过得逍遥自在,却实在是辜负了姐姐的“美意”,违背了进园的“初心”了。
但是突然有一天,这种逍遥自在的感觉被打破了,宝玉“静中生烦恼,忽一日不自在起来,这也不好,那也不好,出来进去只是闷闷的”,后来,竟然专心致志地读起书来了。
是宝玉一下子想到了《长歌行》里所说的“少年不努力,老大徒伤悲”,要发愤学习进学了吗?非也非也。
他之所以“忽一日不自在起来”,其实是典型的青春期躁动表现。
我于医学是外行,但我想,用“体内激素水平发生变化”来形容这个时期的宝玉应该没毛病。宝玉来到了身心成长的一个新阶段;虽说他早就游历过“太虚幻境”,也早就有过云雨之事,但真正对男女感情(不单是性)产生探索的欲望,恐怕还是在这个时期。
类似宝玉的这种感受其实我们每个人都经历过,那一种“闷”,即便像我这样已经进入中年中后期的人也还能清晰感受到;人与人的不同似乎只体现于程度和对外的互动表现上。
像现在十多岁的孩子,学业繁重,那种“闷”好像不明显,却只是这闷本身被“闷”着而已,其实已经表现在作业辅导的“母慈子孝”与“鸡飞狗跳”的戏剧性变化里,表现在与父母长辈的“对着干”里。
宝玉与现在的孩子不同,没有父母天天陪着读书做作业,倒也没有了直接对抗之人,而“园中那些人多半是女孩儿,正在混沌世界,天真烂漫之时,坐卧不避,嬉笑无心,哪里知宝玉此时的心事”,那么谁知道?
他的书童茗烟知道;或者说,歪打正着了。茗烟见宝玉“痴痴的”,想让他开心开心,但想到的都是平常宝玉已经玩厌了的,“惟有这件,宝玉不曾看见过”,估计他会喜欢。
“这件”是什么?禁书。
茗烟到书店里去,“把那古今小说并那飞燕、合德、武则天、杨贵妃的外传与那传奇脚本买了许多来,引宝玉看”,果不其然,“宝玉何曾见过这些书,一看见了便如得了珍宝”。
单听听赵飞燕、赵合德、武则天、杨贵妃等人的名字,就知道必是些香艳故事;再听“外传”“传奇脚本”,越加可知那是些香艳到露骨的“禁书”了。
茗烟想必早就看过或者听人讲过这些书,所以他提醒宝玉不可拿进园去,不然叫人知道了他吃不了兜着走的。但宝玉是要拿来好好品读的,于是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单把那文理细密的拣了几套进去,放在床顶上,无人时自己密看。那粗俗过露的,都藏在外面书房里”。你看,把书放到“床顶”上,亏他想得出啊。
于是宝玉在大观园里开始认真读书了。只不过,此书非王妃姐姐所示书而已。
说实在的,这也是许多青少年的性与情的重要启蒙途径;谁叫传统中国不管是家庭还是学校,都对这些方面讳莫如深,总让青少年自己去摸索呢!记得我读初中那会,生理卫生课本介绍男女身体构造的那部分,是在书发下来之前就撕去了的。
不过,到这个时候,还只是找到了一个释放心中所“闷”的出口;接下来还需要一个填补心中所“虚”的人。
这个人就是林黛玉。
这一日宝玉正在沁芳闸桥边桃花底下一块石上坐着“细玩”《会真记》(唐代元稹所著,又名《莺莺传》,但据有关内容应为元代王实甫所著《西厢记》),正碰上前来扫花葬花的黛玉。一听说要葬花,宝玉特别有兴致,都忘了自己正在看禁书,就说“待我放下书,帮你来收拾”,结果极爱读书的黛玉自然问他读的是什么书;这下完了,掩不过去,他只好老实交代。
而黛玉一读之下,“越看越爱看,不到一顿饭工夫,将十六出俱已看完,自觉词藻警人,余香满口。虽看完了书,却只管出神,心内还默默记诵”,并说此书“有趣”。
有趣在哪里?宝玉没问,她也没说,但是可以揣度,她是觉得书中张生与莺莺的爱情有趣、语言有趣;而她之所以会感到“有趣”,主要就是因为这书仿佛给她开了一扇门或窗,原本混沌的世界与奇异新鲜的世界有了一个交接。
下面重点来了:
宝玉看黛玉读得开心,引了书中的话开玩笑说他自己是个“多愁多病身”,而黛玉就是“倾国倾城貌”。这是明显的调情之语,黛玉听了反应强烈,“不觉带腮连耳通红,登时直竖起两道似蹙非蹙的眉,瞪了两只似睁非睁的眼,微腮带怒,薄面含嗔”,骂宝玉胡说,“好好的把这滢词艳曲弄了来,还学了这些混话来欺负我”,并扬言要到舅舅舅母那儿告状去。
宝玉连忙拦住赌咒罚愿求饶,黛玉骂他“原来是苗而不秀,是个银样镴枪头”。这却也是引了书中之语,引得宝玉也说要告诉父母去。
重点就在于,宝玉借着书和书中语,第一次明确地表达了自己对黛玉的的感情;而黛玉看似讨厌,却又借书中之语,表达了对宝玉这份感情的默认和鼓励。
也正是这一回读书和对话,林黛玉也像贾宝玉一样,来到了一个新的阶段。
当她找姐妹们不见,心头与宝玉一样“闷闷的”时候,听到梨香院里唱“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感到“戏上也有好文章.可惜世人只知看戏,未必能领略这其中的趣味”,又听到“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你在幽闺自怜”,又想到“水流花谢两无情”“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花落水流红,闲愁万种”等语,不禁“心痛神痴,眼中落泪”。
也许这就是宝玉与黛玉正式恋爱的开始。只是,那种如影随形的悲感,又在预示这恋爱悲剧的结尾。
但无论如何,这是挺浪漫挺“有趣”的一个开始。
而作为家有青春期孩子的现代人,我觉得我们也许需要关心正处于“转型期”的孩子的内心动态,努力用柔和又正向的办法去引导和帮助。
以上浅见,朋友们怎么看呢?欢迎留言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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