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宏：《金瓶瓶》与麻城关系的例证

文学作品是社会生活的反映。在创作过程中，作者总是不可避免涉及他所熟悉人和事以及社会生活环境。

下面我们从《金瓶梅》作品中选取一些与麻城有关元素，看看它与麻城的密切关系。

一、两篇诗词里隐藏的信息

1.《新刻绣像批评金瓶梅》（简称“崇祯本”）第一首诗就暗示了故事与麻城的关系，诗曰：

豪华去后行人绝，箫筝不响歌喉咽。

雄剑无威光彩沉，宝琴零落金星灭。

玉阶寂寞坠秋露，月照当时歌舞处。

当时歌舞人不回，化作今日西陵灰。

或有人说，这首诗采录于唐朝女诗人程长文的乐府诗《铜雀台》，描绘的是曹操去世后其家族今非昔比的衰亡图，与麻城并无关系。

然而，这只说对了一半，却忽视了作者别样眼光。

引用古人诗词说事的例子很常见，但能做到无缝联接的却很少，其奥妙原来在一个“巧”字上。

《金瓶梅》似乎是信手拈来，又天衣无缝，赋予古诗以新的生命，让人浑然不觉，妙趣横生。

《新刻绣像批评原本金瓶梅》

论其妙，一是麻城汉代也曾称“西陵”。

汉武帝元狩二年（前121年），朝廷废衡山郡，划衡山郡南郡的西陵等14县为江夏郡，江夏郡城最初就设在西陵城。古人好称古名，以显其古雅。

这样说，毫不牵强，古诗词中称麻城为“西陵”的实例很多，仅举明人潘之恒《亘史钞·纪百六诗》为证：

万历二十五年，游居吴中兰陵的丘长孺与妻兄刘承禧为了争夺吴中名伶白六发生过一场悲剧，因白六被金吾刘承禧迫害致死，引起士林震动，事情的经过完整记载在冯梦龙的《情史·丘长孺》中。

丘长孺的好友潘之恒将南北“两京”士人诗辑录成册，其中“望西陵三章”有“奈何许，可怜金阊儿，化作西陵土”之句，正好印证了“当时歌舞人不回，化作今日西陵灰”中“西陵”实指麻城。

论其妙，二是诗意翻新。

因为他别具慧眼地发现了诗句的可利用的“再生资源”——“金”与“刀”。

“劉”，从金，从刀，“卯金刀”恰是“劉”字的拆解。原诗并无隐“劉”之意，而作者别具慧眼，赋予诗句以新的生命。

姓劉的人很多，但在特定时期区域能与“豪华去后行人绝，箫筝不响歌喉咽”对号的应是明确而具体的。

再结合其它信息分析，就不难发现，“雄剑无威光彩沉，宝琴零落金星灭”所概括的就是麻城劉金吾豪门的兴衰史。

2.《金瓶梅词话》前有四首“行香子”，因写了四季景物，也称“四季词”。

奇巧的是，这四首词也出现在明人笔记小说《湖海搜奇》里。《湖海搜奇》的编纂者是明万历间麻城人王兆云。

王兆云，字元祯，麻城人，万历三十七年己酉（1609）举人。

《麻城县志·民国版》载：“王兆云，号赤冈，嗜书，筑楼名垂云藏之，交游悉江左名士。”

“行香子”词牌，《明词综》上寥寥几首，少有人填，而麻城《丘氏宗谱》上竟接连录了丘长孺七首“行香子”词：

（1）.雪满天山，冰结祁连，帅貔貅出塞巡边。朔风胡雪，分外酸寒。看面皮皱，耳垂裂，马蹄穿。  离庭扫穴，暗想当年，鹅鸭池边莫浪喧。与吾士卒，共苦同甘。且辽胡原，迁胡迹，近胡天。

（2）.行过前山，邱壑勾连。见数间茅屋溪边。檐深茅厚，冬不知寒。更雪难摧，风难入，雀难穿。  杖藜再至，知是何年，仙境人生几笑喧？莫嫌孤寂，莫慕肥甘。似隙中驹，石中火，镜中天。

（3）.万叠深山，曲径云连。纸灯儿高挂楼边。解鞍沽酒，且避严寒。叹敝乡遥，敝帚敝、敝裘穿。   穷边久戍，屈指三年，得笑喧时且笑喧。梅花清，楚竹叶香甘，是那生事，那年梦，那重天。

（4）.万里关山，到处流连，得悬泉高挂岩边，提来腹痛，说也心寒。剩破家业，破床席，破楼穿。   山林终老，且度余年。但愿家人莫闹喧，勤劳家计，吃苦辞甘，但乐陶然，乐自在，乐尧天。

（5）.四面云山，断续环连。镇三年困守穷边。异乡寂寞，锦被生寒。望玉门关，肠欲断，眼将穿。   番王消灭，不识何年。偃旗息鼓绝华喧，不杀酋叛，余心不甘！叹井边泉，云边月，涧边天。

（6）.何日还山，友鲁仲连。暂辞了鸭绿江边。家非豪石，只是贫寒。且盼玉人，望归期似箭穿。   少壮离乡，老至衰年，课耕课读绝华喧。久疏视膳，少奉旨甘，更不由人，不怨命，不呼天。

（7）.万丈高山，曲折云连，瀑布儿悬挂岩边。策穷峰顶，洞口潭寒。有藻鱼游，舞松鹤，柳莺穿。   月明如昼，夜永如年。独宿孤鸦夜半喧。山楂板栗，味美香甘。胜兜率宫，弥勒院，雁摩天。

七首词表现手法老到娴熟，充分说明作者对“行香子”词牌的钟爱，其出世超脱的思想与“四季词”一脉相承。

《金瓶梅词话》出版于万历四十五年，其时，笔者认定的《金瓶梅》作者丘长孺（论文见《北京科技大学学报》2017.3）投笔从戎，正在辽阳戍边。

“金学”潘承玉通过对《金瓶梅》中大量“从军诗词”研究推断：“作者应该有边关甚或御敌的生活经历”，“具有较强烈的民族忧患意识和御敌卫国意识”，应该说，其推论是有根据和很见地的。

二、“三里桃花店，五里杏花村”中隐藏的信息

《金瓶梅》第八十九回有一段描写人们清明去南郊永福禅寺踏青扫坟的情景：“三里桃花店，五里杏花村，只见那随路上坟游玩的王孙士女，花红柳绿，闹闹喧喧，不知有多少……”。

“桃花店”、“杏花村”是麻城唐以前就有的古村落，唐代诗人杜牧任黄州刺史外巡时曾途经“杏花村”，写下著名诗章《清明》。

而“三里桃花店，五里杏花村；村中有美酒，店里有美人”，早已是麻城人耳熟能详的民谣。

在这回中，作者写人们清明踏青扫墓的情景，将“三里桃花店，五里杏花村”顺笔带出。

这看似无心，实则有意，其目的就是为后人解锁《金瓶梅》密码留一把钥匙。

《新刻绣像批评金瓶梅》影印本封面

三、“后赵皇帝石虎”所隐藏的信息

《金瓶梅》作者为了交代故事发生的地点，特在第五十七回写了“永福寺”的来历：“（万回）果然道德高妙，神通广大，曾在后赵皇帝石虎跟前，吞下两升铁钉，又在梁武王殿下，在头顶上取出舍利三颗，因此勅建永福禅寺。”

石虎（295年－349年5月26日），字季龙，上党郡武乡县（今山西省榆社县）人，赵明帝石勒之侄，海阳王石弘堂兄，后赵第三位皇帝（334年–349年）。咸康元年（334年），石虎废黜后赵皇帝石弘，自立为帝。

晋成帝咸康五年八月，后赵皇帝石虎命夔安为大都督，率领石鉴、石闵、麻秋等大将并五万大军，进攻东晋的荆州、邾城、西阳重镇。麻秋大军在攻陷西阳后，为了防御东晋北侵，扼守江淮广袤之地，石虎命麻秋在西阳治所（今麻城）阎河筑城驻防。

仅三个月，新城就建成，抵御了东晋大军的进攻。后来，西阳县也因麻秋筑城而改名麻城县。

南北朝分治时，麻城又纳入梁武帝萧衍版图。《金瓶梅》作者表面上是在述说“永福寺”的由来，实则在暗示故事发生地点。

四、涉及朝臣“凌云翼”所隐藏的信息

《金瓶梅》第六十五回李瓶儿的葬礼出殡有这样一段描述：

“西门庆青衣冠冕，望尘拱伺良久。人马过尽，太尉落下轿来。后面抚按率领大小官员一拥而入，到于厅上。厅上又是筝琴方响。

云璈、龙笛、凤管细乐响动。为首就是山东巡抚、都御史侯蒙、巡按监察御史宋乔年，参见太尉还依礼答之。

其次就是山东左布政龚共、左参政何其高、右布政陈四箴、右参政季侃、左参议冯廷鹄、右参议汪伯彦廉访使赵讷、采访使韩文光、提学副使陈正汇、兵备副使雷启元等。两司官参见，太尉稍加优礼，及至东昌府徐崧、东平府胡师文、兖州府凌云翼、徐州府韩邦奇、济南府张叔夜、青州府王士奇、登州府黄甲、菜州府叶迁等八府官厅参之礼……”

韩邦奇和凌云翼是朝廷名臣高官，竟来一个锦衣卫千户家为其小妾李瓶儿吊丧，是不可思议的，但是若去掉小说夸张渲染的成分，就会发现它竟是当年凌云翼、韩邦奇来麻城为兵部尚书刘天和奔丧的折射写真。

冯梦龙之《情史·丘长孺》有载：“……先是吴中凌尚书云翼，以坑儒挂弹章。

长子廷年，官锦衣都中，行金求免。刘（金吾承禧）以僚谊，贷之数千”。这段记实，能证明凌云翼与刘天和家族亲密关系的渊源。

刘天和与韩邦奇同庚，又同是正德三年进士，同在军界为官，却比韩邦奇早立功升迁。

刘天和去世前已是兵部尚书，为韩邦奇上级，新手栽培过韓邦奇。刘天和死后不久，韩邦奇就晋升为兵部尚书。

凌云翼虽是军界晚辈，却也受过刘天和荐拔，亲往吊唁，也当在情理之中。

凌云翼家与刘天和家族的情谊，一直延续到刘天和的孙子刘守有和曾孙刘承禧。所以，写凌云翼奔丧，实际影写出了一次真实发生过的大事件。

五、酒令“一舟二橹”所隐藏的信息

《金瓶梅词话》第六十回写西门庆与吴大舅、应伯爵、傅自新等掷骰行酒令。

傅自新行令道：“小人行个江湖令，遇点饮酒，先一后二：一舟二橹，三人摇出四川河；五音六律，七人齐唱八仙歌；九十春光齐赏玩，十一十二庆元和。”

从字面上看，“一舟二橹”只是说一条船配两把桨，其实，是有所隐喻的。“舟”即“周”；“橹”即“鲁”，暗示麻城周宏祖、周宏禴二兄弟。

周宏祖，字元孝，号少鲁，嘉靖三十八年进士，官至光禄寺正卿；周宏禴，字元孚，号二鲁，万历二年进士，授户部主事，历任无为州同知，迁顺天府通判，后迁南京兵部主事。

周二鲁因荐举宁夏叛将勃拜被劾谪澄海典史。《金瓶梅》作者之所以拿“一舟二橹”开涮，是因为作者丘长孺和李贽厌恶“二鲁”的道学气，思想学术上是论敌。

六、涉及“周柳塘”所要表达的信息

《金瓶梅》第六十五回“吴道官迎殡颁真容  宋御史结豪请六黄”中“黄主事道：‘学生还到尚（周）柳塘老先生那里拜拜他。昔年曾在学生敝处作县令，然后转成都府推官。如今他令郎两泉，又与学生乡试同年。’西门庆道：‘学生不知老先生与周两泉相厚。两泉亦与学生相交。’”

也说明西门庆与尚（周）柳塘同邑。或是作者为回避，或是传抄中误将“周”写成了“尚”，但是，查文献发现麻城周柳塘的经历与尚柳塘基本相同。

周思久，字子征，号柳塘，麻城人。嘉靖31年（1552）赴省城武昌参加乡试，与麻城人耿定向等中同榜举人，次年春闱赴京城礼部参与全国会试，拔进士，授南直江都县知县，后迁任琼州太守，仕绩为海瑞称道。

麻城周氏一族两支。周宏祖、周宏禴则是新店支派的代表，而周柳塘则是蕨淡山家族的翘楚。

有明一朝58举人，17进士，是可与刘承禧家族比肩的名门望族。《金瓶梅》中之所以提及周柳塘，不仅是因为他是邑中名绅，还因为他与耿定向和李贽相友善，是著名理学大儒。

西门庆说他与周柳塘儿子“两泉”相交，这话应该不假。邑中世族大户联络有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西门庆我自然与周柳塘关系不一般。

西门庆（Q版人物）

七、“执金吾堂”金匾所隐藏的信息

刘守有，字思云，武进士，太子太傅、五军都督府。

万历四年，神宗皇帝御笔赠刘守有联：“祖大司马环袵甲胄斩将擒王剿十万铁骑摧枯拉朽；孙执金吾参赞机务缉官怀民腾九州碑口动地惊天。”又赠“执金吾堂”金匾一块。

第七十回，写西门庆与何千户到卫主朱勔太尉宅中送寿礼。

西门庆抬头，见正面五间皆厂厅，歇山转角，滴水重檐，珠帘高卷，周围都是绿阑干，上面朱红牌匾，悬着徽宗皇帝御笔亲赐“执金吾堂”斗大小四个金字，乃是皇家爪牙的家缉访密之所，常人到此斩无赦。

正是这一般朝臣不可能有的“特殊待遇”，暗示出了刘守有权倾朝野的威严与显赫。

八、“东吴弄珠客序”说明了什么？

《金瓶梅》前有篇“东吴弄珠客序”，学界几乎一致认为是冯梦龙的手笔，因为‘东吴’‘金阊’即长州；犹龙、子犹皆为冯梦龙的字，中国文化中‘龙’常与‘珠’相联系，《庄子·列御寇》中云：‘千金之珠，必在九重之渊而骊龙颔下。’又如《述弄记》上有‘珠有龙珠，龙所吐者。’《五灯会元》有‘二龙争珠，谁是得者’。

还有学者注意到，冯梦龙曾于万历四十年（1612）和万历四十八年（1620）两次邀赴黄安、麻城讲授《春秋》，又在麻城他完成了《古今笑话》三十六卷的写作。

他对麻城各大世族豪门生活是熟悉的，他崇信李贽，又与长孺、袁宏道主‘性灵’‘童心’之说者有交。

《金瓶梅》中多次写到“金华酒”，而冯梦龙编纂的《古今谭概》的《不韵部·宣水》条中就记叙了一则笑话：“余寓麻城时，或呼金华酒为‘金酒’。余笑曰：‘然则贵县之狗，当呼麻狗矣！’坐客有脸麻者，相视一笑。”

这些事实似乎都可以用来作为冯梦龙是《金瓶梅》作者的证据，然而，他不是，理由是冯梦龙生于万历二年，抄本流行于世时，他还是个懵懂少年，阅历尚浅，未有文名。

冯梦龙到麻城坐馆讲《春秋》也是在万历四十年至四十八年间。在这之前，他根本不了解麻城，更写不出与麻城内容相关的作品来。

但是，冯梦龙却是《金瓶梅》最后的评改者。冯梦龙早在万历二十一年至万历三十四年丘长孺游居兰陵时就有交。

他来麻城坐馆讲《春秋》时，丘长孺正从塞北归来。丘长孺这时正着手修改《金瓶梅》。

于是，丘邀冯梦龙参与修改、评点了《金瓶梅》（“崇祯本”）。

九、麻城方言说明了什么？

方言是一个地方语言的活化石。《金瓶梅》中人物常挂在嘴边的“耶嚛，耶嚛”和“我儿”，像是麻城人千百年抹不去的语言标签。

如：1、婆子道：“耶嚛，耶嚛！若有似大娘子这般中官人意的，来宅上说，不妨事么？”（第3回）

2、那平安道：“耶嚛，嫂子！将就着些儿罢，对谁说？我晓得你往高枝儿上去了。”（第23回）

3、金莲道：“我儿！谁养得你恁乖？你拿了来，我方与你这手卷去”（第27回）。

4、玉楼戏道：“五丫头，你好人儿！今日是你个驴马畜，把客人丢在这里，你躲到房里去了，你可成个人养的！”（第14回）

语言是流动的，方言也难免随着人文交流，由乙地融入甲地，但其本源总是顽固而深厚的。

除了麻城，笔者不敢相信还有地方至今仍将“耶嚛”、“我儿”还挂在嘴边，成为口头禅的。

十、《金瓶梅》全本最早收藏者是麻城

刘承禧说明了什么？

很多研究《金瓶梅》作者的学者都注意到一条重要信息，即明代学者沈德符《万历野获编》卷二十五中的一段话：

袁中郎《觞政》以《金瓶梅》配《水浒传》为外典，予恨未得见。丙午，遇中郎京邸，问：曾有全帙否？曰：“第睹数卷，甚奇快。今惟麻城刘涎白承禧家有全本，盖从其妻家徐文贞录得者。”又三年，小修上公车，已携有其书，因与借抄挈归。

可惜囿于条件，没有学者作深入研究，不知丘长孺是刘承禧的亲妹夫。如果进一步追溯到源流的源头，则真相大白了。

十一、《金瓶梅跋》中谢肇淛确认了什么？

明代文人谢肇淛在《金瓶梅跋》中写道：

相传永陵中有金吾戚里，凭沽奢汰，淫纵无度，而其门客病之，采摭日逐行事，汇以成编，而托之西门庆也。

“跋”中“金吾”即指刘守有。

上面说过，万历四年，神宗皇帝御赠锦衣卫缇帅刘守有“执金吾堂”金匾。谢肇淛与刘金吾同时代，他笔下的“金吾戚里”应是具体、明确的。另据学者马泰来说法，这“金吾戚里”是大司马梅国桢，因为梅国桢与刘守有是亲表兄弟。

然而，丘长孺是刘守有的女婿，是准“金吾戚里”。不过，他也是风雅东南的“大名士”，却还没有至于“凭沽奢汰，淫纵无度”的条件。

是谢肇淛把事情说反了，不是其“门人”写“金吾戚里”，而是“金吾戚里”采摭“金吾府”“日逐行事，汇以成编”。

也或许是谢肇淛怕冒犯位高权重刘金吾，才用了曲笔，也或许谢肇淛只是“耳闻”，信息并不十分准确，但有一点他是认定的：《金瓶梅》书出麻城。

《新刻绣像批评金瓶梅》（北大本）

文章作者单位：湖北麻城市教育局教育教学研究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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