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何为道之三:大战黑水潭
上回说到五娃跟二狗跟着何为道通过“离魂法”下了黑水潭,在岸边看见一个女人给娃娃洗澡。俩人根本就想不明白:为啥何为道说机井跟黑水潭都是指向一个地方?正要问,却发现何为道的眼睛缓缓睁开了,而且眼睛里面也不黑了,恢复了之前有神的状态。
五娃见此惊呼一声:“道娃叔,你眼睛能看见了!我以为你背个二胡准备卖唱哩。现在能看见了,倒不用去街上摆摊了。”一句话说得何为道哭笑不得。二狗也转过头来看了一眼,由衷地替他高兴。何为道却说:“咱来的就是阴间,到了这地方,阳间所有的病呀灾呀都没有了,有啥稀罕的!看见那女人没有?那就是你七婶,那娃就是铁头!”五娃赶紧看了一眼,那母子幽怨的眼神,饶是他跟二狗这样村里最胆肥的后生,也忍不住心里发冷。
那一对母子站在黑水潭里,眼睛却盯着五娃他们,五娃怯怯地问何为道:“这母子俩是要干啥哩?把我都盯得发毛哩!”何为道说:“这俩要干啥现时还说不上来,肯定是要祸害谁哩。”二狗问:“你咋说咱寺斜里的机井跟豹子岭指向都是黑水潭?”何为道笑笑说:“机井是黑水潭的另一个入口!咱现时是在地下!这是现实对应的另一个世界。”俩后生心里难免疑虑:“这要是出不去可咋办呀!”
何为道大概看出了他的疑虑,就以很轻松随意的口气对他俩道:“阎王也怕恶鬼!正所谓,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人之所以怕鬼,还是经见的少。知道了这帮子鬼怪也跟人差多,也就不怕它们,遇到时先在气势上压倒它,它就怯了,再收拾它就容易了。”这俩后生在村里素来胆大勇猛,一听这话,惧意顿消。
此时的黑水潭上罩着一层浓浓的雾气,仔细看那雾气竟然是黑的——这倒是三个人头一回见。潭边尽是些又黑又硬的石块,远处一片灰蒙蒙的世界,抬头朝上看却看不见任何天光,黑乎乎一片,看得人压抑心烦。潭水一片死寂,几乎翻不出任何浪花,就连水潭中洗澡的那一对母子,也不见扬起什么水花。
那对母女踩在水面上缓缓走过来了,五娃跟二狗顿时紧张起来,活了几十年,俩人还真没见过这阵势,说不害怕那是假的。何为道不无豪气地说:“五娃,二狗,把咱平时对付恶人的手段拿出来!咱平时咋收拾恶人,现时就咋收拾恶鬼!还能叫它治住!怪事情!”
那母子俩在三个人面前站定,只一个手势,黑水潭里面突然长出来很多红色且细长的水草,朝着岸边迅速伸展过来。三个人顿时感觉到极大的压迫力,全身很快就无法动弹了。
何为道咬着牙说:“五娃!咬破舌头尖!喷桃木剑!”何为道果然是老江湖,这种状态下还能说出话来。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五娃此时连嘴都张不开,更别说咬舌尖了。眼看那红水草越来越近,马上就到他们的脚下了,情况万分危急!
五娃此时血脉膨胀。他穿着短袖,大半个胳膊露在外面,强壮的肌肉上一根根血管印记清晰可见,他使出全身力气,脸上的肌肉都鼓起来,这才缓缓张开一条牙缝,把舌尖放在牙缝里,眼看着那红色的细丝水草到了三个人的脸跟前,五娃狠狠一咬舌尖,疼得他差点流出眼泪。这二年他在村里跟人打锤闹事,从来都是打别人,啥时候见过还没打到人家,先把自己疼得心慌意乱的事情。这让五娃心里腾起一股无明业火:狗日的,叫我逮住了,非把你捶扁不可!
五娃原本已经混沌的脑子因为刚才的疼痛清醒起来,浑身也将将能动了。只见他一挥桃木剑,把一口血水喷在剑刃上,照着那些“红头发”就是一顿招呼。那红色细丝藤条见了桃木剑纷纷撤退至黑水河里。一些来不及躲避的,被桃木剑斩断,立即变成一坨坨又黑又臭的烂泥。
何为道大喊:“五娃,把泥抹到我眼睛上!”五娃听闻,一手拿着剑,一手抓了一把臭泥,抹在了何为道的眼睛上,只见他的眼睛突然之间就发出亮光,照得这一片水岸都亮起来了。二狗和何为道此时也能动了,纷纷摆出架势准备迎战那女人。
那女人见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她从黑水河里拿出一把鱼骨剑,只一抖落,那鱼刺就散了架,如同一枝枝箭矢,朝着三个人射过来。这东西谁都没见过,也不知道射到身上会是啥结果,五娃拿着桃木剑准备学着武打片里面的大侠一样,左右挥剑把箭矢打到一旁去。至于靠不靠谱,五娃没有自信——这射过来还不成蜂窝煤了!二狗则拿着判官笔,也学着五娃的样子,准备挥舞着躲避箭矢;何为道却不顾那些射过来的鱼骨箭矢,只在水岸边坐定,气定神闲地拉起了二胡!而且拉的还是秦腔曲调!
那些鱼骨箭矢在秦腔悠扬的二胡声中顿时失去了动力,定在了半空,随后纷纷掉落在黑水中。这时候,那鬼怪已经发怒,整个脸面扭曲而黑青,就像一幅人像油画被撕裂后又拼凑起来,头发朝着脑袋四周发散出去,如同触电一样。估计世界级造型大师托尼(Tony)老师用最好的药水也干不出这种效果来。
五娃看着那女人的丑脸倒并不害怕,只觉得诧异,他跟二狗说:“这七婶长成个这怂样子,老七叔当年咋看上她的,还能跟她结婚生娃?要换成是我,我宁愿一辈子打光棍!”二狗说:“七婶年轻时候长得还可以,你又不是没见过,只不过如今上了年纪,看着有些老相。再者说了,这人都死了好几年了,再好看的人这岁数也没法看了。或许她活到现在就是这眉眼。”
“七婶”听见俩人的对话,头发立即从散射冲天恢复正常,面部的扭曲褶皱也渐渐平复,身上原本的晦暗之气也渐渐收敛了,眼神的幽怨却还是没变。只听她用一直以来令人头皮发麻的“蹭铁锨”的声音质问五娃:“你个碎崽娃子,说谁难看?”五娃笑了笑,道:“就说你个烂婆娘!你最好不要照镜子,当心把自个儿吓死了!你说话的声比驴叫唤还难听。”二狗大概明白了五娃的意图,也附和道:“就是的。人说四难听:发锯铲锅驴叫唤,石头窝里蹭铁锨。你一说话,四难听都变成四好听了。你这叫'实难听’。”
女人顿时大怒:“把镜子给我!”五娃从来爱收拾发型,随身带着个小镜子,他拿出镜子朝着那女人的方向撩过去,那女人接过镜子,立即入迷地对镜自怜起来,连一旁的“铁娃”都不管了。五娃喊了一声:“喂!老婆娘,用完给我还回来!”
何为道一声:“抢!”从女人身旁的黑水里面立即浮上来一艘白骨筏子,上面一黑一白两个人,一冷一热两张面孔,随即将一旁的铁娃抢夺过来放在了筏子上。那女人发现时候为时已晚:一旦铁娃上了白骨筏子,任谁也没有办法。
何为道的二胡声由近及远,在黑水潭里泛出一阵阵涟漪,那女人站在水中,却不敢靠近白骨筏,任由那筏子朝着岸边缓缓驶来。
二狗和五娃被眼前的情景弄得有些不知所措,那筏子到了岸边,何为道的二胡声也戛然而止。他双手刚准备接住迷迷瞪瞪的铁娃,对方却把娃往身后一放,张开手往前一伸。何为道笑着点头,表示明白,可是一摸身上,却啥也没有:“坏了!来娃跟三怪没有给咱烧纸!这俩货坏了事了!”
何为道对那俩人道:“两位差人,因为走得匆忙,身上没有带钱,能不能先欠着?”那个冷脸汉子道:“看你几十岁的人了,咋尽说些碎鼻眼娃娃说的话!你都不看这是啥地方?咹?谁敢欠死人的钱?”五娃跟二狗面面相觑:“这俩货是鬼差?还是死人?”
那个笑脸汉子道:“老何,咱三个也多年的交情了。我俩掌管这黑水潭,其实是个清水衙门,指望每天那些死鬼每人给那一两文船费,咋活哩?你现时还要欠账。这是不把我俩当朋友嘛!”
何为道说:“那你俩等一时,这阵子还不到子时哩。你俩渡魂过潭还得一阵,一时半刻我那俩瓜怂徒弟就把钱捎来了!”何为道有些尴尬地对五娃和二狗发起了自嘲:“你看咱这事情弄的,在上头身上不趁钱,到了这地界,还是个穷鬼!”冷脸汉子冷哼一声,道:“不妨事,阎王不嫌鬼瘦。”
那女人不敢靠近筏子,却在周围蠢蠢欲动,冷脸汉子背对着她,冷冷道:“我知道你不归这里管,我也不想管你这事。但是要耽搁了我俩的买卖,谁的面子都不给!”那女人一听这话,悻悻地离开了,回头还对着三个人吼了一声,满是愤懑和不甘,随后就消失在无边无际的黑水潭里。
此时此刻,来娃跟三怪正坐在三个人跟前不知所措,三怪问来娃:“烧纸不?”来娃吓得早都说不出话了,被这么一问才灵醒:“哎呀!赶紧烧!把这事情都忘了!”俩人赶紧往火盆里扔纸钱。
何为道很快在身上捏到了纸钱,他不动声色地问:“俩差人大哥,这女人是因啥闹邪哩?”冷脸汉子仍然是哼一声:“跟你说了,这事不归我俩管,你问热闹哩!”那个笑脸汉子却道:“老黑,说了也无妨。叫他们几个防着些。”冷脸汉子道:“那你说,我不管这闲事,有这时间我歇一时。”刚说毕,只见白骨筏上就显出一个白骨搭成的椅子,冷脸汉子坐在椅子上,再也不搭理眼前这几个人。
笑脸汉子这才说出了七婶时候闹邪的原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