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晚读：禹艳芬｜江边人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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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水牛和锥栗猪

墙脚的蛙鸣声渐渐远去，窗外的星星也睡了，鸢妹却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眼前不断晃动着白天的场景。

鸢妹放学回家，见场院里围了一堆人，中间是奶奶歇斯底里的哀嚎：“是哪个挨千刀的，把我家的老水牛药死了。”老水牛死了？鸢妹心里一惊，急忙跑到牛栏前，只见家里那头耕牛口吐白沫，躺在圈里，任凭鸢妹如何呼唤，它都没有张嘴。见此情景，鸢妹的心一阵阵绞痛。

家里仅有的这头老水牛，在犁田耙地的栽秧时节，它可是家里的“壮劳力”，江边半山上的十多亩田地全靠它忙活。鸢妹无数次跟在老水牛后面，和它一起战战兢兢地行走在澜沧江边的山道上，每一放牛，鸢妹都要带上一把粪箕（畚箕），用来接老水牛热乎乎屙出来的粪便，这叫“肥粪不流外人箕”。

这头牛和纸鸢一同岁，这是奶奶告诉鸢妹的。那天奶奶带着鸢妹到蚕豆地里摘豆子，老水牛不知何故，闯进了园子地。鸢妹急急去赶：“死老牛，快回去！”边说边用顺手牵来的细棍子抽打老水牛。奶奶见状，抢过了鸢妹手里的棍子。“莫打了，老水牛木单子（方言，可怜的意思。），它的妈妈在生它时候死了。算起来，它还比你大一个月呢”。鸢妹这才明白，原来老水牛已经八岁多了。

鸢妹不止一次的体会过“牧童骑黄牛，歌声振林樾”的场景，只不过袁玫诗描绘的是骑在牛背上唱歌的一位牧童，而在鸢妹的场景里，骑黄牛的牧童是弟弟，鸢妹则跟在后面唱歌。鸢妹胆儿小，不敢骑在牛背上，于是，牛背成了弟弟的专座。调皮的弟弟不时扯下路旁的高枝儿，猛地一放，那些被拉弯的树枝每每刮到鸢妹的头发。鸢妹也不生气，任凭弟弟嬉闹。

鸢妹姐弟每一次都把老水牛赶往离家不远的一个小树林，一同放牧的，还有家里的几头架子猪。树林由于离江岸不太近，除了有参天古木以外 还夹杂着一些矮小的树，锥栗树（和板栗树同属）就是其中的一种。

秋天是锥栗成熟的季节，簌簌的秋风吹落了树上的锥栗包，洒落一地，就成了鸢妹姐弟和架子猪的美食。这种野生的锥栗其实比板栗更甜美，同样是外面包裹着带刺的壳儿，中间还有一层硬壳，果肉外面还包裹着薄薄的一层“衣服”哩，吃的时候须得剥去三层壳儿才行。鸢妹和弟弟怕麻烦，只在地上寻找已经炸开了的锥栗，这样他们稚嫩的手指不会被戳破。而那几头架子猪则不然，也许是它们的“嘴唇”太厚吧，只要见到掉落的锥栗包，就用嘴三下五除二地拱开锥栗壳儿，美美地饱餐里面的果肉。江边人把这种靠锥栗催肥的猪称之为“锥栗猪”。由于没有喂饲料，“锥栗猪”的味道极为鲜美，早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就已经是城里人餐桌上的稀罕菜肴。

日落时分，鸢妹就和弟弟一起把猪牛吆回家，兜里则是满满的锥栗，由于数量太多，好几次，那些锥栗差点把鸢妹的松紧裤坠塌。

一回到家，鸢妹就把从大山里带回来的宝贝从裤兜里捞出来，放进一个盆子里，洗去脏东西以后，再把它们放进小铁锅里煮，约莫半个多小时后，这些采自澜沧江畔的果实，就成了一种令人垂涎的零嘴。拿一颗放进嘴里，嗑去果壳，就可以吃到里面比板栗还好吃的果肉。嗑出来的锥栗壳则会被母亲用箕撮进牛圈里，老牛有时候会伸出舌头卷几个果壳进嘴，帮助消化白天吃下去的青草。

由于没有多余的钱买上新的耕牛，于是在农忙时节，家里人经常给老水牛找一个搭档，这个搭档不是别的，而是邻居家的一头老水牛。邻居家的老水牛和鸢妹家的一样，都是公牛。在它们的身上，充分体现了“同性相斥”的原理，这个原理在干活的时候不明显，毕竟它们都是架在一根牛杆上，但是不干活的时候，这两头牛真有点“幺见不得二”的感觉。

为了便于干活，两头老水牛两家轮换着关。刚开始的时候，只要关在同一个圈里，它们总是要斗上几个回合才肯善罢甘休。待慢慢熟悉以后，这个情况才有所好转。

然而，在那个夏天的午后，邻里之间的友谊算是彻底画上了休止符。由于老水牛身子上寄生着许多虱子，邻居家的男主人看不顺眼，于是在牛身子上抹上了氯氯粉，这东西药虱子很厉害。按理来说，对牛不应该有太大的伤害。然而不知道是那个环节出了问题。那天早饭后，爷爷去邻居家把自家的老水牛赶回来后，细心的奶奶却发现它有些不对劲，两个眼睛湿漉漉的，走路也有气无力，只在圈里趴着。约莫一小时左右的光景，老水牛便口吐白沫，翻了白眼神，于是就出现了开始的那一幕。

老水牛死后，家里人把它抬到江边埋了，因为知道死因，没有敢吃它的肉。就这样老水牛彻底离开了我们，离开了我们的生活。

作者简介

禹艳芬，云南师范大学中文系毕业，执教于昌宁县第一示范小学。保山市作家协会会员，昌宁县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著名行走散文作家联盟成员，新媒体“行参菩提”“第五季微刊”签约作者，自媒体“茶乡漫话”创办人及总编。曾在《语文周报》《髙黎贡》《保山日报》和《千年茶乡》等报纸杂志上发表文章多篇，在多家网媒发表作品200余篇，其中散文《刺竹山情缘》被选编进《放歌昌宁》一书，《火塘·烟锅·小罐茶》和《茶市走笔》被选编进《五彩昌宁》丛书，多次参加征文比赛并获奖。最喜欢做的事情是“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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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划、排版：白杨

编辑、审稿：寻羽

设计、精典：叶青

校对、终审：了凡

推广、创意：笨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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